可那是她親手繡的!
虞靜央氣悶不已,轉念一想又不得不承認,一條手帕有什麼值錢的。被人當作寶貝時是因為珍惜裡麵含著的心意,如若情分沒了,可不就變成了一團廢布。
須臾過後,她算是想通了,不情不願地屈服:“我不常戴玉佩,你若想要價值對等的東西,就去我的妝奩找。”
“好啊。”蕭紹不客氣,聽後從善如流,當真抬步去了她的妝台前。
虞靜央貴為公主,私藏的妝奩裡自然有不少好東西,今日聖上禦賜的翡翠頭麵也擺在旁邊。蕭紹欣賞了一會兒,琳琅滿目的紅玉珠翠卻一件都沒瞧上。他靜立一息,目光轉到身邊虞靜央的發髻上,鎖定在一處。
下一瞬,他直接伸出手,趁虞靜央沒有防備摘了下來——一朵嵌寶碧玉珠花。
虞靜央怎會想到滿桌的首飾他都看不上眼,偏偏選了她頭上的,於是急了:“這是我最喜歡的——”
“要是不喜歡,怎麼讓你時時念著?”
蕭紹輕而易舉躲開了她想搶的動作,舉高讓她拿不到。這番舉動不像平時那個冷峻威嚴的將軍,即使神色再正經,那也是街頭紈絝的放肆做派。
虞靜央夠不著,一邊氣急敗壞,一邊更感到怪異。她心裡疑惑,索性也不藏著:“你今日很奇怪。”
“哪裡奇怪?”
“你說的話。你總說這些奇怪的話,會讓人覺得……”
虞靜央一時語塞,重新接上話時聲音明顯變小了:“會讓人覺得,你之前那些撇清關係的話都是假的。”
雨點打在屋簷上,發出淅淅瀝瀝的響聲。蕭紹回道:“我說過的所有話,在我說的時候都是真的。”
但隻是說的時候。在這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個善變的人,所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在他這裡也通通不起效了。
一抹微愣劃過虞靜央眼底,她抬起頭,好像抓住了他話中的那點深意,又擔心是自己多想。蕭紹的目光不躲不閃,就那樣直視著她,舊事重提。
他握住她雙肩,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從前的事,你們都藏著掖著不肯說,我雖猜不出是什麼具體的,但心裡也大概有了數,非是你們不願說,恐怕是不能說。既然不能說,那就是被迫的,五年前你對我說的那些傷人的話,是真心的,還是為了讓我徹底死心故意下的一劑猛藥?……彆的我都不問,隻問這一件,你現在就告訴我,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虞靜央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追尋往事,被弄得慌亂不已,心神大亂的同時低頭躲避他灼熱的視線。蕭紹望了許久,直到傾盆的雨聲強勢地闖入耳畔,忽然笑了。
“虞靜央……你就是個騙子。”
蕭紹頹然扶住桌角,氣血上湧,從自己的舌根嘗到一點隱隱約約的腥甜。
他從小就喜歡她,從對玩伴的喜歡上升為對心上人的愛慕,他自然又隨性地用去了十九年的時間,後來由愛變成恨,又生生耗去五年。而現在,就當他掙紮在情與怨的界線之間,努力想要將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不死心地回頭一望,耳畔卻恰好傳來一道聲音,告訴他:那年你不願追憶的過去,亦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結局。
他該高興還是氣憤?不知道,但他是個認死理的人,不願稀裡糊塗地過這一生。
“很久之前我就清楚,你這個人看似單純,實際心裡有一杆秤,什麼都懂。正是因為熟知你的脾性,才更讓我確定了自己心裡的種種猜測。”
斜飛的雨絲擊打著門框,水汽撲麵而來,蕭紹看都沒看,手一壓關緊窗縫。
房中安靜了。他步步上前,抬起手,卻又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的時候停了下來,隔著不到一指的兩層距離——一層是“男女大防”,一層是“他人之妻”。
來自指腹的炙熱溫度透過空氣傳達給皮膚,虞靜央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蕭紹的手始終沒有放下,保持著姿勢和距離,像從前那樣輕柔“摩挲”她細瓷般的麵頰,神情專注。
他的聲音低低響起:“我已經變成了一個賭徒,籌碼全在你手裡。但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會加入這場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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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梨花寨。
月上樹梢,高而堅固的圍牆外一片靜謐,哨台上悄然點起幾盞燭燈。遠處突然爆發出一連串的巨響,群鳥驚飛,下一刻,刺目連片的紅光從另一側山頭後顯現,煙霧竄上深空。
放哨的手下得到信號歸來,急急登上樓梯,跪地向女子稟報:“大當家,西戎動手了!”
黎娘子站在最高處,將外麵火光衝天的景色一覽無餘,遠遠能望見正起衝突的兩方人牆。
西戎軍如期而至,南江商貿中最重要的運輸水路譙河,就這麼被炸毀了。
她不意外,下令道:“知道了。告訴下麵的人繼續按兵不動,守好自家家門即可。”
“是!”
早在把南江商路圖交給阿穆蘇的時候,黎娘子就知道一定有這麼一天,並且在這之前已經開始向南部諸國施壓,堵死了南江合縱聯橫再結外盟的機會。南江騎虎難下,被迫繼續與西戎交惡,國內資源愈耗愈多,這時恰逢鬱滄出使中原,他們彆無選擇,會更加重視與大齊維持良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