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肉團子。]
蘇淼淼剛剛聽見這稱呼時,還沒有回神,遲一步才忽的想起來母親提過,這元太子離京時她才一兩歲,那時母親給她起的綽號,就是小肉團。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母親這樣就罷了,這身世離奇,幽深莫測……故事裡最大的反派元太子,怎的私底下也與母親是一樣的毛病?
蘇淼淼黑亮的眸子閃著惱火,偏偏對方隻是心裡的話,她便是想要反駁的也沒有來由。
“你這孩子,平日也不是個靦腆性子,怎的對著表哥倒不好意思起來?”
長公主還在一旁嗔怪著催促:“快,請你表哥來府裡住,你表哥寫得一手好字!住進府裡來還能指點你。”
誰與他不好意思了?
她現在不練字了,也不需人教!
蘇淼淼欲言又止的擰著眉心,就是不肯開口,被長公主不輕不重的戳了額頭。
趙懷芥的眼神又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又轉身謝過:“待侄兒掃過先師故宅,再來拜見姑父。”
長公主這才轉嗔為喜:“好好好,姑母明日就派車接你去!”
他們兩個倒是姑侄相得起來,腦門還隱隱作疼的蘇淼淼卻是愈發不滿,隻是母威之下,最大的反抗,也就是後退一步,默默生氣。
但側身之後,蘇淼淼無意轉眸,卻又看見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形。
因元太子而起的淺薄不滿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而心口針刺一般尖銳刺疼——
是簫予衡。
許是因為娘娘生辰,他今日穿了大紅的團領衫,腳踏著白底金紋長皂靴,衣前左右都用金線繡了表示身份的蟒龍。
他素日裡總是一身素淨淡雅,驟然換了這樣鮮豔的顏色也並不違和,反而隻覺著既名貴又驚豔,配上他的唇紅齒白,劍眉星目,竟是格外的相得益彰。
他不疾不徐行至蘇淼淼麵前,麵對長公主虛屈半膝,麵帶微笑:“見過姑母。”
不同與元太子的高山仰止,矜疏冷清,簫予衡的神情姿態都謙潤的恰到好處,不必刻意,便是一種如沐春風的親近與熟稔。
即便是不久之前,還為了女兒遷怒過對方的長公主,麵對這樣的簫予衡,也說不出什麼過分話,隻是比往日冷淡了些:“哦,是予衡啊。”
“母後命我來請姑母。”
簫予衡卻似對這點冷淡都絲毫未察一般,起身之後,又將目光看向一旁,輕聲叫了一句:“淼淼?”
蘇淼淼的指尖一抖,緊緊咬著下唇,沒有吭聲。
簫予衡:“妹妹這是還在生我的氣?”
長公主將女兒護在身後,麵色更冷:“這是什麼話?小孩子家家,難不成我這女兒還敢冒犯殿下不成?”
這話麵上像是教訓蘇淼淼,但任誰都能聽出,這分明是在為女兒撐腰,質問簫予衡。
簫予衡微微低頭,聲色慚愧:“是我的錯處,前些日子蘇姑娘落水,我恰逢其會救人,淼淼也在場,隻怕是有些誤會。”
說著,他又垂眸看向蘇淼淼,聲音低沉:“淼淼,你我相識多年,我是什麼樣人,你是最清楚不過的,些許誤會,你實在不該這樣想我。”
低沉的聲響仿佛徑直穿透耳廓,蘇淼淼無法自控的看著麵前人,那暈眩般的歡欣與陶然又一次浮現在心間。
在這樣微醺般的陶然中,蘇淼淼甚至壓根沒有發現,簫予衡隱隱是將她的生氣歸因於嫉妒,明裡暗裡將她歸成了不顧親姐性命、一味胡鬨的無情之人。
她心裡最在意的事,從始至終其實也隻有簫予衡蓄意傷人,又假作好人這一件,聽著這樣的解釋,她懷疑的也隻是這一樁。
當真隻是誤會嗎?
的確……衡哥哥,怎麼會是那樣的小人呢?她也並沒有親眼衡哥哥揮出了湖石,或許衡哥哥隻是看見了姐姐跌落,急於救人,脫衣捋袖時揮了揮胳膊,她隻是心頭成見,才誤會了君子?
畢竟,連親身經曆的姐姐,都說了腿上的傷也隻是她意外磕出來的,不是嗎?
她若是隻為了一點誤會,就這樣放棄衡哥哥,一定會是她終生的遺憾!
蘇淼淼其實已經猶豫遲疑了,隻是心底還隱隱覺著不對。
這不對就像是藏在十幾層褥墊下的硬石,看起來已經足夠舒適綿軟,但總有什麼東西猛不防出來硌你一下,讓你無法全然放鬆。
簫予衡聲音醇厚溫柔,又一次叫道:“淼淼?”
“衡哥……”
蘇淼淼怔怔抬頭,正欲開口,又聽一道清泉般的冷冽男聲:“長公主,晚輩這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