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陳昂過繼的父親,也是母親年少時看中過的少年將軍。
陳昂要掙什麼風骨?他身上奉恩將軍的爵位,原本就是陳家伯父用自個的命換來的,他繼給自個伯父當了嗣子,原本就該老老實實的娶妻生子,給嗣父綿延後嗣。
蘇淼淼黑亮的眸子裡滿是誠摯的期盼。
“好了,先坐下,早膳可用過了?正好再吃些茶點。”
長公主對著這樣的女兒,沒忍心乾脆反駁,卻也沒有答應,隻是拉了蘇淼淼的手心轉身對駙馬開口道:“大姑娘的親事且先等等再問,勞駙馬去瞧瞧,府裡要請的人可到了?”
蘇駙馬聞言略一頷首,最後看了一眼蘇淼淼,便乾脆轉身而去。
府裡今日還有客人嗎?是誰?對了,上次在千秋園裡說了要請元太子過府,好像也一直沒見來。
蘇淼淼有些奇怪,但母親卻不再多提,隻是吩咐丫鬟們送來溫水熱茶,半哄半按的勸著她吃了半盤子茶點。
她仔細留意了母親心聲,也隻聽見了幾聲沒頭沒尾的疑惑與關心。
就這般磨了兩刻鐘功夫,長公主沒有開口,倒有小丫頭傳信,說駙馬請姑娘回去。
[可算好了,也不知是犯了哪一路的神仙,三清在上,隻盼能有些用處……]
長公主聞言,這才滿心複雜的歎了一聲,開口叫了蘇淼淼一並回如意樓。
蘇淼淼沒問出個分明,迷迷糊糊洗了手,跟著母親順著甬道出了前廳。
如意樓前十分熱鬨,以吉利為首的大小丫鬟們,都被趕到了樓外水邊,排成一排似是等著什麼。
屋簷房梁上都了銅鈴與銅鏡,樓前空地上,還擺了香案和黃符,一個身著法袍,頭戴冠巾,須發皆白的半老仙師,正邁著四方步,在蘇駙馬的陪伴下,高深莫測的打量著周圍。
這是,在驅邪?
蘇淼淼的腳步慢了下來。
“青鬆道長!”
長公主倒是趨步上前,滿麵擔憂:“勞煩道長,孩子前些日子受了驚,這幾日又接連做了噩夢,鬨個不停,本宮這心裡實在放心不下。”
說著,又轉身來招呼蘇淼淼:“乖乖,這是從清虛觀裡請來的道長,叫大師給瞧一眼,說不得是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你自個都不知道呢。”
母親一點沒把她的話當真,隻是覺著她中了邪。
意識到這一點後,蘇淼淼隻覺著心口空落落的下墜,半晌看不見底。
是啊,說不得她是當真中了邪呢?
隻是母親今日才請人都遲了些,早該在玉雨台上發覺不對的第一日,她就應該說自己發了癲,中了邪,尋高人將她耳邊這莫名而來的人怪異聲響驅去。
無知者無畏,無知者無憂,她們這些故事裡注定沒有好下場的角色,就該什麼都不知道,糊裡糊塗的順著按著故事的安排戰死的戰死,早喪的早喪。
可她偏偏卻知道了。
蘇淼淼緊了緊手心,就在這突然襲來的無力中,緩緩的呼吸,努力的平複思緒。
沒事,這也是尋常,她原本也沒有覺著母親這廂一定能成,隻是試試罷了,那畢竟是注定的天命,哪裡有那般好違抗?
陳昂與母親都不成,她還能靠自個!
最不濟,她還可以趕在大軍動身之前,尋機會將陳昂的腿打斷,讓他想去也去不成!
隻要能保陳昂的命來,事後她受什麼責罰,都認了就是!
蘇淼淼緩緩動了步子,心裡都已經在思量著,要不就借著這機會,假裝自個身上的“邪祟”已除,直到軍隊動身之前,都再不提起這事,也免得家裡與陳昂懷疑。
這麼想著,蘇淼淼死心的鬆了手,正要邁步上前,身後卻又傳來一道清冽疏靜的聲音:“這是怎麼了?”
她聞聲回頭,還沒看清楚來人麵目,便先覺出一絲隱隱的水汽,如同一冬的積雪新化的清泉,清越冷冽。
是太子趙懷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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