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棘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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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詢室的燈不甚明亮,昏昏沉沉的。

桌上茶杯裡浮蕩著茶葉,在澄黃的水中,晃晃悠悠,飄來蕩去。

四周安靜,隻她一人。

寧楚檀捧著茶杯,她盯著那一葉飄蕩的茶葉,思緒漂浮,神思似乎還未歸位。

不過是例行的出診。

她坐在問詢室裡,等了半晌,就聽得門被拉開。

孟錦川應當是跑來的,齊整的頭發都淩亂了,他進了門,瞅著人:“放心,我肯定能把這案破了。所以,你家醫院那個實驗室趕緊借我用一用。”

她一時間噎住,腦瓜子嗡嗡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角。

“屍體是最真實的證據。”孟錦川走近,他耐著性子解釋,“人,肯定不是你殺的,隻要知道怎麼死的,你的嫌疑就洗清了。警署裡的機器檢驗得不夠精準,花時多,你家醫院那個......”

“孟法醫。”顧屹安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孟錦川的聲音一窒,停了下來。

他往裡走了進來,手裡拿著文件夾。腳下步伐平緩,麵上也是一片平和,隻是走得近了,孟錦川便就是心頭一陣咯噔,忙裡忙外地給人拉開椅子,甚至是匆忙倒了茶:“探長好,您喝茶。時辰不早,我先去處理手上的事。”

顧屹安掃了眼孟錦川,在他離開屋子前,淡淡囑咐:“白老爺子的屍體,你不要動。”

孟錦川腳下一頓,眼底透著不甘,他抬眼看去:“可是不解剖,怎麼知道具體死因?”

“總有法子查明。”他回。

孟錦川咬咬牙:“解剖屍體是最快的方法。”

顧屹安盯著他,少許,開口:“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接下來你放個假。小馬,送孟法醫回去休息,他的假條,你給補一下。”

“是。”門外候著的小馬應道。

孟錦川不滿地冷哼一聲,卻也不敢同他吵起來,隻能黑著臉與人離開。

小馬將孟錦川送到警署門口,看著一臉不滿的孟錦川,他麵上帶著笑,安撫著:“小孟法醫,你且回去歇一歇,探長這也是為你好,白老爺子的身份不簡單,這屍體,還真剖不得。”

送了人出去,小馬就匆匆回去。這接二連三的案子,警署裡現在是忙得團團轉。

孟錦川站在警署門口好一會兒,日頭照在身上,卻半分暖意都感覺不到。

警察的存在,不就是要查真相的嗎?人都死了,還有個什麼身份?他原以為顧屹安此人,是個麵冷心熱的,到頭來也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然而眼底卻是籠著桀驁不馴,要說身份,他家老頭子不也是個旁人惹不起的身份。

人離開後,顧屹安打開記事本,他坐直身子,仔細打量著寧楚檀。

“害怕嗎?”

“不是我。”

兩人同時開了口。

顧屹安握著手中的筆,他頓了下正在書寫的字:“我知道。”

“你是救人的寧醫生。”他笑了笑。

她不會殺人的。

“隻是,寧醫生,你這運氣,多少有點不大妙。要不,以後你還是在醫院坐診。”他笑語。

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孽緣,她出一次診,就出一次命案。

寧楚檀頓時反應過來,有些無奈地自嘲一笑:“這也算是我同三爺的不解之緣吧。”

也是,自從遇到顧屹安以後,她倒是十分完美地從盤觀者過度到嫌疑犯了。說不上是她時運不濟,還是與他八字不合。

不過,她覺得當是是前者。

“為何不讓錦川解剖?”寧楚檀遲疑,“解剖了屍體,很多東西就清晰了。你也不會那麼難。”

她想,這一樁樁的案子,應是讓他很為難了。

“況且,白老爺子的死法,確實是有些蹊蹺。”她在案發現場,雖然不曾近距離接觸,可是當時看著也能發覺些許不大對勁。

人死得有點怪。

正如顧屹安不信她會殺人一樣,她也不信顧屹安會膽怯怕事。

“白振江是興和堂的老堂主,德高望重,舜城裡不少人都承過他的恩情,”顧屹安停了下,聲音平緩,“人死為大,江湖有江湖的規矩。”

寧楚檀一怔,喃喃問出聲:“那如果剖了?”

顧屹安停筆抬眼:“誰剖的,誰就要按規矩擔責任。”

“什麼規矩?”

他沉吟,歎息:“輕則斷手,重則送命。”

“王法不管嗎?”她好奇。

顧屹安一笑,笑裡難掩無奈:“總也有王法管不到的時候。”

若真是到了那時候,不死不休。都說隻有千日做賊的,哪裡有千日防賊的。出了事,買上一兩個亡命之徒頂罪,又有誰能夠說上什麼?

“不說這個,先把案子說回來。”顧屹安一直沒給寧楚檀壓力,也沒告知她,白振江的死,她是殺人嫌犯,現在外頭可不平靜。

“你把你看到的,知道的,都說一遍。”他捏著筆,認真問道。

寧楚檀沉思。

“仔仔細細,任何細節都不要遺漏。”顧屹安提醒。

“嗯。”她認真想了想,開始回憶前事。

“寧家每月都會去一次,給白老爺子診脈送藥。”

顧屹安低頭寫著:“什麼藥?”

“益氣寧神的溫補之藥。”她繼續,“這次父親讓我送藥過去,並給白老爺子把把脈,老爺子的脈案,我去之前就看過了。大抵是年輕時拚殺過,身體不算很好,不過倒也不差,養生調理少動怒,三五年內是不會有問題的。”

“嗯。”

她接著回想:“我提著藥,說了名號,就有人帶我進去了。白老爺子見到我,有些驚訝,不過也沒多說什麼。”

“他與我談了兩句,就是長輩與小輩的詢問,很和藹。我本是要替他把脈,他擺了擺手,說這次就不必了。”寧楚檀皺著眉頭,“我看著他麵光紅潤,既然長者不願,我也不好強求,就沒給他診脈。”

“我就停了一刻鐘,他在頻頻看表,我想著白老爺子可能在等人,我就不耽擱,所以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