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三岔口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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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廂房內點起自製油燈。

往常這個時候,若是在法嶺,早已是四野沉寂,偶有一兩聲野獸的喊叫從遠處密林傳來,更顯得空曠。

但這裡是奉天,是興遊園。儘管夜深仍能聽到一牆之隔的馬路上,妓女的嬌笑聲與酒鬼罵罵咧咧的下流詞彙交織在一起,編造成一曲藝術性不高的民間小調。

懷表擱在案幾上,月光落在表身,有低調的銀光流轉,昭示著其身價不菲。時針指向十一點的方向,啟琸仍沒回來,隱隱有婉轉戲腔傳來。

仔細聽,唱的是《三岔口》。

在奉天,哪兒的戲都能聽到。周蘊文閒來無事,不禁跟著那曲子哼唱起來——

披星戴月不辭勞,隻為當年舊故交。焦讚發配沙門島,暗地保護走一遭。

唱著唱著,這戲詞竟也觸景傷情。較之戲文,今日之他竟是不如那任堂惠,再怎麼籌謀計算也不過是為時已晚,亡羊補牢。

周蘊文心頭淒涼更盛,眼眶一熱,伸手去摸,這才發現已是濕了。

偏偏啟琸早不回,晚不會,專挑周蘊文擦淚的時候進來。

“喲,您這是唱哪出呢?”

啟琸丟給他一個布包,一坐下就拿過碗來大口大口喝起茶來,顯然是渴急了。

啟琸望著他笑,月色下那雙桃花眼含情得動人心魄,“周蘊文,你這般貨色實在難得。瞧瞧,隨便一滴淚都能流到人心尖上,我這種身經百戰的,都差點抵擋不了。”

他說話的語氣過於油滑,反而掩飾了背後真情流露般的讚賞,反而像個調戲良家婦男的恩客。

啟琸有神經病,周蘊文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隻當聽不到,專心驗過貨後,痛快地把另一條小黃魚丟給他。啟琸眉開眼笑。

“我想明日就開始行動。”

“怎麼之前沒發現你是個急性子?”

“我沒時間等了。”周蘊文不願多說。

“你想到法子了?”啟琸坐回來,“說來聽聽,我幫你,可不是為了去送死的。”

周蘊文示意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好一頓嘀咕。罷了,啟琸臉色有些僵,臉上卻洋溢著興奮:這招雖險,勝算卻大。周蘊文此時無異於亡命徒,信心無旁騖地去做,說不定真能成功。

“要我做什麼?”關鍵時刻,啟琸還是夠意思。

周蘊文已經思考好了,“之前的計劃得改改,明日你還能不能好換條線跑?”

他望著啟琸,目光堅定,“事成之後,我不回這兒了,我要直接去......東三省博物館。”

“東三省博物館。”

東三省博物館即曾經的清庭逃至東北後的行宮,因其特殊性,奉軍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二人異口同聲,啟琸大笑,熟蝦似的人終於有了些瀟灑快活的神采,“周蘊文,我掙你點錢不容易,你丫是真能算計啊。”

啟琸嘴上罵他,實際上心裡特喜歡他這股一本正經下的瘋勁兒。他想起來什麼,轉到床底下掏了半天,掏出一小酒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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