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少騙人了(1 / 2)

眼前的男人上來就問她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可杳月偏偏瞬間明了。

她裝作沒聽見,可男人不放過她。她往左,他也邁步往左;她往右,他也邁步往右堵她。幾個來回間,她們之間的距離極近。杳月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被北風熏得凜冽的皂香。

"杜杳月,你彆告訴我,你準備了這麼久,就甘心事到臨頭繳械投降。"

周蘊文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膊。杳月的袖口很大,抱著白菜時風呼嚕嚕地往裡鑽,周蘊文一抓住,仿佛一團火,瞬間就被點燃,由點及麵,漸漸蔓延至心臟處。

“你最近都沒有來,後來我問了衛六,才知道你不打算考試了。”周蘊文皺著眉望著她,語氣是罕見的強硬。杳月驚覺,原來向來寡言謙和的周蘊文還有這樣令人畏懼的一麵。

“你為什麼不參加考試了?”周蘊文盯著她,試圖從她的眼中看出丁點真相的尾巴,“是因為楊益生?他想讓你留在這兒,還是有其他的困難?”

杳月搖頭,“跟他沒關係,也沒有其他的困難。原因就是我不想了而已,我之前想,現在不想了,我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所以現在放棄也正常。”

“你騙人!”周蘊文倏爾出聲,每一個音節都砸的杳月心頭一顫,“你騙其他人還沒什麼,但你騙自己最可恨。”

"你究竟是不是一時興起,你自己清楚。"周蘊文望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女人,她是什麼時候這麼瘦小的?不,不是瘦小,是氣焰低迷。周蘊文沒有見過這樣的杜杳月,從前種種,哪怕是頭次見麵,她們兩個對坐花燭之下,她紅著臉羞澀的望向他時,她的氣焰也並不低迷啊。

她眼底是期待的欲\望,對幸福的主動,以至於讓原本就給不出任何的周蘊文感到害怕。

周蘊文始終不肯承認,一個鮮活的新娘也是他出走的重要原因。那會加重他的罪惡。

一截向死的枯木要如何做,才能配得上待放的花蕊?要如何做,才能保護它,不拖它下水?

“杜杳月,如果是因為那天的一切,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你就這樣選擇,那你簡直是大錯特錯、你簡直是錯得離譜!她們說你異想天開,可誰看到你永遠是最後一個離開圖書館?!她們說你低劣不配,可誰又有你咬定青山不放鬆的勇氣、誰肯像你一樣追在人家屁股後頭忍受白眼冷落、不恥下問?!她們根本都不知道!”

周蘊文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他專心致誌,甚至注意不到墨鏡之外仍是鋪天蓋地的皚皚紅雪。

若大世界,隻剩一個她。

“我那天說你是天才,你覺得我是在諷刺你。可我問你,你差在哪裡?你十五歲前沒有認過一個字,就這麼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內不光能解決日常用字,還能應試。我看過你給衛六的作業,你的答卷比一個在教會學校學習多年的出題人還高明。為什麼不允許我說你天才,還是你覺得自己不是天才?你知道嗎,你生氣彆人看不起你,可實際上你第一個看不起你自己!這世界上的天才誰決定?憑什麼不能是你?”周蘊文愈發激動起來,他一把拽起杳月的胳膊。她不設防,懷裡的白菜落到地上,而她卻不得已仰起頭來望著他。

她眼裡有淚,北風一吹更加明顯。

而周蘊文看在眼裡,還凶巴巴地嚇唬她,“不許哭!”

杳月也被他唬住了,緊抿著嘴,傻乎乎地把眼淚憋在眼眶裡,瞪著眼睛望他。

“可彆人說你糊弄,你就是真的覺得自己糊弄。彆人說你沒本事,你就真覺得自己沒本事。你簡直就是幫著彆人一起糟踐自己!彆人說的話都算個屁,就算沒人信你,你也要堅信自己就是個天才。沒人叫你天才,你也要自己叫自己天才。就這樣,就算一開始是假的,一聲一聲,一步一步,總要把它變成真的!”

“若你說是為了楊益生,你為了他想要停留,那我無話可說。可是杜杳月,你就是被她們那幫混蛋嚇破膽子了,你根本就不甘心不是嗎?”

周蘊文的話擲地有聲。

杳月怔怔地望著他,忽然情緒爆裂起來,胸腔猛烈地起伏著,她將手裡唯一還抱著的一顆大白菜狠狠地砸向他,“你知道什麼?!”

她動作太大,腳底一滑就摔倒在地上。周蘊文趕緊去摟她,可處處結冰,兩個人齊齊摔在地上。周蘊文隻能雙手抱住她的腦袋,保護不要被磕到。動作間,鼻梁上的墨鏡當即摔了個粉身碎骨。

真疼啊,杳月的淚水肆無忌憚地流了出來。她毫無章法地捶打著和她摔在一處的周蘊文來,“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你們這種人能明白什麼啊,有錢,有地位,這世界就是圍著你們轉的!能有什麼煩惱啊,能遇到什麼麻煩啊,就算有煩惱、有麻煩,也多的是有人出麵幫忙解決!”

他怎麼能明白她孑然一人行走世間,生怕自己做出的選擇會導致人生行差踏錯的恐懼,生怕隨口的一句話就惹得彆人鄙夷厭煩的畏縮。她沒有誰可以依靠,甚至找不出一個人來印證她究竟是對是錯,衛六對她的善意背後的高高在上,小春對她的關懷之外的無法理解,還有楊益生對她的深情之下的不屑一顧,都讓她陷入自我懷疑的痛苦。

她們都對她很好,沒有一個人在傷害她,可偏偏每個人都讓杳月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異類。

她是在沒事找事嗎?

“周蘊文!”杳月打的累了,歇斯底裡地瑟縮在他的懷裡痛哭流涕,“隻有順從才能獲得幸福嗎?為什麼隻有順從才能獲得幸福呢?”她嗚咽著,把他那件出門前就被精心熨燙過得大衣前襟哭了個稀裡嘩啦。

哭得正凶時,那人摸了摸她的腦袋,似乎歎了口氣,低聲道,“這世上還真不是什麼事都能辦到的。”

不知為何,杳月覺得,或許在周蘊文麵前流淚,淚水也不會變成珍珠,但還是有所脾益的——畢竟,越哭,她內心最深處的念頭越來越清晰起來——如果幸福隻能通過一味順從才能得到的話,那她寧願不要。

後腦勺被人摸了摸,杳月被周蘊文扶起來。她站在擦淚的空擋,周蘊文一聲不吭,悶頭幫她撿起摔在地上的白菜。幸好大白菜凍得邦硬,根本看不出傷亡。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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