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譚梏其人。
表麵上看起來不過同他姐夫一樣,是個沽名釣譽之輩,終日隻借著祖上的風光周旋在上流人物之中,在各種體係內也並沒有擔任什麼要職,
然而不少人看不起他,卻又離不開他。
畢竟譚梏有麵子也有裡子,麵子上他是滿清貴胄之後,儘管父親去世多年,但偽滿皇宮也是承認他這個世襲的王爺身份的。
同他混在一起不算跌份兒。
於裡,則是譚梏這個人實在是吃喝嫖賭的一把好手,同時極其擅於鑽營人心,一切為他所用。
一個如此爛人,沒有理想抱負才是正常的。世人也大多是這樣以為的。
偏偏譚梏不是這樣。
是而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可以為己所用的機會,當即一邊安撫趙將軍少安毋躁,一邊“好心”提出會幫他打聽真假。
有譚梏主動攬活,趙將軍自然樂的放手,當即不再過問了,隻等著譚梏來給他送消息,殊不知譚梏一轉頭就給天津租界的一處寓所內送了封信,沒兩天加急信回來,欣賞隻有八個字,“笑觀其變,逃犯必除。”
他本來還想好了要用什麼理由搪塞,殊不知,趙將軍卻是一句沒問。
而杳月這邊卻不知道,隻當是一切都已辦妥,遂安心養起傷來。
同樣,一牆之隔外的周蘊文,也在安心養傷中。
他最近除了儘快養好傷,便再沒有其他的念頭。原因無他,他不相信廖仞,也不知道對於他的事廖仞究竟知道多少,是而不可能主動告訴他杳月等人的小院,其次,儘管廖仞答應要幫他找杜杳月。
但周蘊文並不信任他。
他下意識地不肯讓廖仞同杳月接觸,廖仞就是條毒蛇。他是被沾上了,但杳月不行。
所以他得趕緊好起來,去找杜杳月。用跑的。
於是......周蘊文問廖仞要了個留聲機來,另叫廖仞幫他刻了一盤古琴曲來方便他吐納養息,呼籲全身氣血流暢通行,加快新陳代謝。
廖仞把東西帶給他的時候,看他這悶騷樣都想調戲他,“看不出來您這喝過洋墨水的還信這個?”
周蘊文白了他一眼,“就是喝過才覺得外國也不過如此,這叫民族自信,懂不懂?”
“能不缺嗎?”廖仞苦笑了一聲,“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
他這模樣瞧起來和往日那副看誰都跟看墊腳石一樣的狂妄樣子不太一樣,周蘊文有些動容。
“那也不能因為彆人說差就自己也覺得自己差。”周蘊文難得多說了些,“我不管彆人,我隻管自己。我要做的事,就算所有人說不可能也沒關係,我要做的隻是去做、去得到。”
“這天底下庸才熙攘當道,‘他們說’三個字算個屁。”
廖仞挑眉,眼底有讚許也有對自己目光的暗爽——
周蘊文是個溫和的人,所以在生命的大多數空隙裡都是個模糊柔軟的影子,很好相處但很難很快給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可在第一眼見到周蘊文時,廖仞就知道那些日夜研讀的背景資料和人格分析不是錯的。周蘊文是(),
廖仞撇嘴點頭,專門幫他放好音樂就關了門出去了。他真不樂意聽這些,沒一會兒就想睡覺了。
隔著門縫,他偷看到周蘊文正顫顫巍巍地靠在床頭做上半身版五禽戲。
跟有病似的。
隔壁。
小春來給杳月送飯時,杳月迫不及待跟她吐槽。
“隔壁住了個老頭兒,每天還不到六點,天不亮就唱經!雷打不動。”
小春給她盛雞湯,杳月一見嫌棄她破費,小春卻當沒聽見。杳月在醫院憋久了,傾訴欲極強,喝著湯還不忘跟她說話,“最近這幾天,那老頭好像好了,竟然還唱戲呢。你彆說,底氣挺足,聽起來有個七八十歲。”
隔壁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噴嚏。
“這多煩人啊,大早上就吵人,一天都不消停。”小春不樂意了,出門兒就要去跟隔壁說道說道,“不能架著自己年齡大,就把自己的臉當腳皮使啊!”
杳月趕緊攔她,畢竟這醫護條件都是小張一手包辦的,她借了彆人的名頭能不惹事還是彆惹事了,更何況她們身上也背負著秘密,還是小心為好。
小春歎了口氣也不再堅持。
醫院看護時間有限,小春看她老老實實將湯湯水水喝完,收拾好空碗出了門,正好撞上同樣來送飯的廖仞。
兩人都走得急,一不小心撞個滿懷,兩人手裡的東西都撒了。
小春不爽撿碗的時候,餘光裡看到同樣蹲下來的男人在收拾......豆腐腦、白菜燉粉條、桃子......果然隔壁住了個老頭嗎?
她冷冷白了廖仞一眼:果然一家人都不會看眼色,那麼寬的走廊還往人身上撞。
所以撿起東西,站起來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