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戎的手術非常成功, 就連醫生也表示, 受了那麼重的傷,容戎還能活下來, 簡直就是個奇跡。
可即使這樣,奇跡先生在手術過後,依然還是在床上整整昏迷了三天。
這三天裡, 第四軍區發生了許多動蕩, 但最出名的還是兩件事。一件是,第四軍區總部某上將畏罪自殺, 據說其與星艦遇襲一事脫不了乾係,調查科已正式介入,如果猜測成真,不難想象整個軍部上下絕對會迎來一場嚴酷的大清洗。
不過相較於第一件事的人心惶惶, 第二件事則是要暢快過癮許多。就在聯邦侵入帝國地界,還攻擊了護送專家星艦的第二天, 海茵就率領他的戰鬥艦隊直搗聯邦的一處秘密基地,在敵我雙方三比一的懸殊戰力下, 僅以一艘戰艦輕度損毀的微小代價, 便成功摧毀了敵方母艦, 全身而退。
經過這一戰, 海茵艦隊凶殘的名號算是徹底響徹前線,成為了聯邦軍永遠的噩夢。然而, 就在第四軍區所有將士都在為這件事津津樂道, 稱讚不已的時候, 事件的主人公,我們的戰鬥達人海茵同學,卻因違反軍令而被殘忍地關進了小黑|屋裡,第四軍區元帥美其名曰“還你一片寂靜好好洗洗腦子”。
放下被關禁閉的海茵暫且不談,溫斯頓這些日子,其實更不好過。在從最初得知自己被沐思禮欺騙的憤怒中平靜下來後,溫斯頓忽然發現,他似乎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生氣。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喜歡沐思禮的,他對他日久生情。
沐思禮的溫潤細膩,堅強與活力帶動了他,就像是春日裡的一束陽光,照進了他的世界,給了他循規蹈矩平淡無味的生活帶來了動力。
他喜歡的不該是沐思禮嗎?可為什麼當他回憶起與沐思禮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心裡卻鮮有波動,空落落的仿佛缺了點什麼?這種感覺好像是從裡貝卡2號星上開始有的,標記沐思禮的時候他很被動,好像兩個人突然便從若即若離的曖昧期直接跳到了婚後,再然後,他們參軍入伍,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少了……如此想來,他和沐思禮,好像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在一起,倒像是因為標記,而被生拉硬湊到了一起。
溫斯頓腦海中沐思禮的容音逐漸淡去,卻又緩緩拚湊出了另一張燦爛奪人的精致麵孔……那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對他一心一意,認真記著他的喜好,眼中僅有他的容戎。
可就是那樣一個人,他卻硬生生把他的心涼透了。
就在溫斯頓默默出神的時候,他身後的門被人從外麵敲響。溫斯頓抹了一把臉,把自己從無儘的沉思中拉回來,然後說了聲進。
進來的少尉並沒有察覺到溫斯頓的異常,行完軍禮後他彙報道:“報告長官,星艦殘骸的清理工作已經完成了,至於星艦上的東西,爆炸後也基本沒有留下什麼。隻有一樣東西,我覺得……可能與您有關,所以就帶回來了。”
溫斯頓抬了抬眼皮,本來並沒有太在意,卻在看清他手上的物件以後,眼神驟然一變。
“你從哪裡找到的這個東西?”
溫斯頓劈手將少尉掌心中的戒指奪了過來,拿到眼前一看,戒指的內壁果然刻著他名字的縮寫。
——這、這是他和容戎的訂婚戒指,這一枚是容戎的!
這個材料他很確定,並不是普通的材質,而是當初奧哈拉元帥特意尋來的特殊材料製成,極耐高溫,所以才能得以在爆炸中保留下來。
可那天晚上,容戎不是已經把它扔了嗎?
溫斯頓的腦海中忽然閃過那晚容戎離開時背影,難道說,難道說他走了以後,容戎又獨自回去,把戒指給撿了回去?
溫斯頓的心中突然酸澀地無以複加,他隻是想象一下,容戎單薄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裡,蹲在草叢裡一邊默默啜泣一邊翻找的畫麵,就覺得那股心疼壓抑地叫人喘不過氣來。
而且不僅如此,在星艦快要爆炸的時候,容戎到底是懷著一種怎麼樣的絕望,握著他們的訂婚戒指,看著他帶著另一個人匆匆離去,留下他自己麵對崩塌的星艦,麵對漫無邊際的黑暗宇宙啊……容戎那麼膽小,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唯一的一件防護服還給了彆人,他到底是怎麼做到把他一個人留在了那裡啊!
溫斯頓的拳驟然攥緊,將戒指死死握在手中,他不顧少尉驚詫的眼神衝出房間,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去找容戎,去找容戎!
他錯了,是他錯了,是他那點可憐又可悲的自尊心蒙蔽了他的雙眼,讓他認定自己和容戎的婚約他是被逼的,讓他認定他對容戎隻有報恩隻有責任,卻獨獨沒有感情。
“我是你的Omega,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
“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按照你喜歡的配方做了一次,合你的口味嗎?”
……
容戎的聲音一直一直在耳邊回繞,每一句小心翼翼的試探,每一聲甜蜜蜜的關懷,都像是無情的審判,一邊鞭撻嘲笑著溫斯頓的自欺欺人,一邊無情撕碎了他深處的偽裝露出了他跳動不已的心。
自始至終,容戎對他的心都沒有變過。
可他做了些什麼呢?
他之前做的每件事此刻都化為了利刃,一下一下捅在了他的心田。
溫斯頓從來沒有如此急切地想要去見一個人,他要去見容戎,當著他的麵,親口告訴他,他愛他……如果他還肯原諒他的話。
溫斯頓一路跑過半個基地,甚至忘記了可以乘坐懸浮車。當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來到容戎病房前的時候,透過門上的玻璃,他看到容戎正一個人坐在床上,他側頭望著窗外,陽光透過窗子照射在他略顯清瘦的麵龐上,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都籠罩在一片光輝之中。
相較於一年前,過了發情期後的容戎如今的臉頰多了些棱角,褪去了以往的稚嫩青色,更添了一絲溫文恬淡的魅力。
溫斯頓的心中微漾,實在是有些想不通自己以前到底是入了什麼魔障,才會一直忽視了身邊這人。
不過幸好,他們應該還不算晚。
如此想著,溫斯頓輕輕推開了病房門。聽到聲音,容戎回過頭來,看到進來的是溫斯頓後,明顯一愣,片刻後才緩緩露出一抹微笑。
見狀,溫斯頓不知怎麼的忽然鬆了一口氣,一直忐忑不安的心被安撫下來。
“艾凡赫,我們……”在來時的路上,那句話已經被他演練了無數次,眼看著那四個字就要說出口,容戎卻搶在他之前開了口。
“我們退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