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姐弟三人回到景山大營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欒輝雖然有些擔心他們,但畢竟派去跟著的都是可靠的人,他也沒有太過擔心,照樣按照往常時間用了晚膳。
所以當看到侍衛手裡提的幾條據說胤褆兩兄弟親手捕的魚時,萬分後悔過早用了餐。
一邊命人給太子和五阿哥換了衣裳,一邊不舍地派人把魚送去康熙那裡——因為最近的賑災問題,康熙飲食休眠已經完全沒有規律了,現在肯定還沒吃飯呢!
當然,欒輝偷偷留下一條魚——怎麼著也是自家兒子親手捉的,比起上貢的絕對要美味百倍!
康熙收了魚果然很高興,雖然他對太子的要求很嚴格,幾乎不準對方嬉戲,但最近的地動實在恐怖,他又生怕兒子被嚇壞了,能出去走走也好。再加上畢竟是自己最喜歡的太子親手捉的麼,雖然有不務正業的嬉戲淘氣之嫌,但過後再說說好了。
於是康熙一高興就把仨孩子都喊了過去,就連公務都放在了一邊,詳細地問起今天的經曆。胤礽胤褆詳細講了今天的所見所為,倆小包子短手短腳連說帶比劃的,手舞足蹈,頗顯幾分小孩子的憨態,惹得康熙這幾天陰雲密布的臉色難得現出幾分笑意。
見康熙笑了,胤礽小大人似的點點頭,“嗯嗯,果然汗阿瑪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惠額娘說汗阿瑪已經好久沒笑了,總是這麼繃著,身體遲早是要受不了的。保成其實一直都很擔心的。”
康熙一聽,一顆冷酷堅硬的心立刻軟了——從來就隻有他照顧恩寵胤礽的份,哪裡聽到過小孩這麼熨帖窩心的話,臉色不由地柔和了幾分。
胤礽低下頭略帶幾分膽怯地看著康熙,臉上顯出猶豫的神色,欲言又止,似是掙紮了半天才道:“汗阿瑪,保成還看到一些事,不知該不該說……”
“保成要說什麼?”
“保成其實不止看到這些,還看到房屋倒塌無數,百姓死傷慘重,還有那些鄉下人,都沒念過書,什麼都不懂,聽說要不是廷玉哥哥,他們恐怕到現在還懵著呢,!”
近幾日處理災情報告,康熙幾乎都要心力交瘁了,那些傷亡報告、財產損失報告裡極大的數字,甚至這些數字還在不斷增長,就是這位一直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也要頭疼了。聽得胤礽的彙報,康熙下意識地要皺眉,可看到對方小心翼翼的拘謹表情,心下又有些不忍,於是注意力轉移到那個有些熟悉的名字上:“廷玉?”
“對啊,張廷玉哥哥,他是五哥的朋友,幫忙災區的重建工作。”
接收到康熙疑問的目光,胤褆立刻跪下回話,“回汗阿瑪,廷玉是張英大人的次子,目前和兒子一起在無逸學堂念書。”
“哦,是敦覆家的。”康熙點點頭,“朕記起來了,朕兩年前還見過他呢,是個乖巧懂規矩的好孩子。你們說他在幫忙災區重建?朕記得他應該和保清一樣大吧?”
“回汗阿瑪,阿瑪記得沒錯。”胤褆點點頭,“廷玉雖然年齡小,但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了,這次也是征得張英大人的同意,隻身前往受災嚴重的貧民區——這些地方往往是聖恩眷顧不到之處,災民們又對地動天生敬畏,惶恐得幾乎不事生產,廷玉在那裡安撫了民心,又帶他們收麥子打麥子,重建房屋,掩埋死者,救出被困災民,為傷者治傷——總之,他能夠做的都儘力去做了!”
康熙罕見地露出幾分讚賞的目光,“這小張廷玉倒是個仁義君子可造之才啊!敦覆還真教出了一個好兒子!”
約可沁也急忙跪了下來,臉上露出一絲急迫,“啟稟汗阿瑪,這番出行,女兒也發現了一些問題!”
——適當的急迫表情和適度加快的語速,以及清澈的黑眸裡恰當好處的渴望,像是一個急於向父親邀功請賞的稚嫩孩童。
康熙神色果然柔和了幾分,對著這個九歲的養女難得地和顏悅色起來:“沁兒又有何發現呢?”
“沁兒和民婦們聊天,偶然發現似乎曾經有彆有用心的人去過村子挑撥滿漢之間的關係,女兒有些擔心,不知道這是不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反賊……”
聽到這裡康熙神色驀地一冷伸手阻止了約可沁接下來的話,“問行,帶著其他人先下去!”
“嗻!”顧問行弓身應了而後做了個手勢,隻聽得一陣衣衫摩挲的細微聲響起,也不過半盞茶時間,整個帳篷裡的下人退得乾乾淨淨。
“保清保成,你們倆也先……”康熙說到一半,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頓了頓,改了主意,“算了罷,你們倆也留在這裡聽著。沁兒,起來說話吧!把你聽到的,原原本本說給朕聽。”
“是,謝汗阿瑪!”約可沁站起身坐到椅子上,開始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