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越聽表情越凝重。正如沁兒當時所想,賑災資源分配的差距雖然不是秘密,但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夠得知的,顯然是有人有意散播這些消息。如此一來,這事就可大可小了。
“保清對這事怎麼看?”
“回汗阿瑪,如今保清年紀小,不能為汗阿瑪解憂。若汗阿瑪能再等幾年,等到保清長大,保清必為阿瑪鞍前馬後,馳騁沙場,率千軍,鎮壓一切反清勢力,!”
聽到這帶著軟軟童音的豪言壯誌,康熙心中的煩悶驟減,撫掌而笑,“保清好誌向,就為保清這句話,阿瑪也要等上幾年!”
胤褆聽到康熙誇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卻見到胤礽奇怪的眼神,遂問:“太子弟弟是有什麼想法呢?”
康熙也來了勁,跟著附和,“保成說說?”
胤礽皺著眉想了想,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其實非常可愛:“保成覺得這事有很多疑點——那批人到底是誰派來的,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從他們的行事看來,有可能是江南的反清複明組織,比如天地會之流,也可能是漢中的三藩勢力——若是前者,他們肯定不會隻去一個區域,很有可能是全國範圍內的行動,若是如此,就算是批烏合之眾也會給朝廷帶來不小的麻煩,。若是後者,那便不足為懼了,如今的三藩之亂雖未徹底平複,也不過是強弩之末了,吳三桂也隻是在負隅頑抗而已。但是,難保他們不會被天地會利用。如今的大清,南有三藩,北有俄羅斯,蒙古的準噶爾也是虎視眈眈,再加上此次地動,怕是經不起任何動蕩了。”
隨著胤礽的話,康熙罕見地流露出極其讚賞的神色,“那保成可有應對之策?”
胤礽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如今的形勢不太好,汗阿瑪這裡已經派不出多餘的人手了,隻能賭一把,災民受災嚴重,完全無心引發動亂。”
康熙歎了口氣,他何嘗不也是這麼想?百姓素來對地動敬畏極甚,此時怕是也鬨不出什麼來吧!
“汗阿瑪,沁兒有彆的想法。”
“哦?說來聽聽。”
約可沁抿抿唇,藏在袖子裡的小手攥緊又放鬆,最終一咬牙開口,“這也是沁兒從張廷玉那裡得來的靈感——百姓並非是不識好歹,他們隻是不明白。相應的,如果跟百姓們講明白了,他們肯定也會支持朝廷的政策。”
“說得簡單。”康熙根本不屑於這樣的想法,“‘夫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沁兒你的想法也許是好的,可那些平民……哼,到底肯不肯接受還兩說呢!”
“汗阿瑪您也說是兩說,”約可沁笑得自信,“既然兩說,我們為什麼不能試上一試呢?您也聽說了,因為張廷玉的說教,那些人對地動敬畏不是減少了麼?地動發生至今,汗阿瑪您已經下發了數道罪己詔,作為一個帝王您確實應該如此,可是,地動完全不是您的錯啊!汗阿瑪自您八歲登極至今,哪裡做過需要天降災兆予以警示之錯?倘若地動真是上天警示,前明那豈不是該天天地動了?汗阿瑪勤政愛民,可是普通百姓,尤其是下層漢民甚少了解,這也給了反清組織不少可以做手腳的地方。自我大清入關,迄今已餘三十年,百姓安居樂業,並不是人人都盼著複明,汗阿瑪您需要給天下一個理由,一個擁戴大清的理由,這同時也是減少反清組織詆毀大清的一個借口!”
康熙食指輕叩桌麵,陷入沉思整個帳內鴉雀無聲。
因為傷勢尚未好全,胤褆近來十分嗜睡。而約可沁低沉舒緩的語氣更是讓他的腦子昏昏沉沉,愈發困起來,索性垂了頭,閉了眼,一點一點地陷入了夢鄉。
而胤礽則是仔細思考著約可沁想法的可實施性。
“然後呢?沁兒既然如此說,必是有了自己的想法,比如說如何向百姓說教?”
“沁兒願親自前往重災區,安撫民心,救治傷者,指導災後重建!”
“沁兒要微服私訪?”康熙微微勾起唇,若有所思。
“當然——不,沁兒會擺出公主儀仗,以皇家公主的身份前往。百姓對皇家還是敬畏的,如此既可起到震懾作用,又可表明皇家的態度——真正的愛民!但是此舉需要汗阿瑪的協助。”
“什麼?”康熙有些震撼,他對約可沁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數年前乖巧溫順的形象上,萬萬想不到,幾年之後,這個當初從弟弟家抱來純屬慰藉的孩子,竟然長成如今張揚肆意狂傲霸氣的模樣,不得不承認,真的很有滿州女兒的風采。
“沁兒希望汗阿瑪能更改賑災銀兩分配,力求滿漢平等。”
“滿漢平等?嗬——”康熙冷笑一聲,“沁兒你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