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幾首音樂結束之後, 在舞池裡跳舞的人漸漸少了。
杜宴禮更早一些離開舞池, 兩首曲子之後,他已經從單引笙手中接回秘書小姐, 帶著秘書小姐來到旁邊的休息處休息了。
不過一會, 單引笙也帶著許婭走了過來。他就坐在杜宴禮旁邊,中間空了個位置, 不過這個位置比較小, 大概隻有八十斤的女士才能夠艱難地擠進去, 可以說非常欲蓋彌彰了。
兩人坐下, 方才於交換舞伴時候產生的那點激情的火花又在平靜的表象之下暗暗湧動了, 可惜沒等他們釀成更叫人激動的存在, 參加晚宴的客人就陸陸續續走過來了。
男男女女分散坐在這處休息區,當第一個人打開話腔的時候,那點微小的火花消失了,杜宴禮接過話語權, 開始和眾人交談。
當杜宴禮開始說話的時候,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就被杜宴禮吸引了。
每一個人都豎著耳朵, 仔細聽取杜宴禮的想法和意見,卯足了力氣分析杜宴禮的言辭, 試圖從他的話語之中挖到一些可以叫人發家致富的東西!
這一場談論之中, 唯獨單引笙心不在焉。
他注意著周圍每一個人的表情。發現圍繞這裡的一些年輕男女還好, 但那些上了年紀的人, 尤其是上了年紀的女人,她們張望這杜宴禮的目光就像是菜市場的大媽正在評估一塊豬肉新不新鮮, 晶不晶瑩,勁不勁道。
而杜宴禮顯然是王老五中的鑽石王老五,豬肉中的至尊黑豬肉。
所以她們的目光漸漸開始閃亮,如果可以,她們大概恨不得下一刻就把杜宴禮送上秤子,秤完買回家。
嘖……
正這樣想著,單引笙的視線與一位坐在自己對麵的女士撞了個正著。
那位女士勾起紅唇,給了單引笙一個包含曖昧的笑容。
單引笙反射性地給了對方一個迷人的微笑。
但笑容才剛揚起於唇角,杜宴禮的視線就轉悠過來了。
杜宴禮淡淡地看了單引笙一眼。
你在乾什麼?
單引笙:“……”
他趕忙收回視線,抿唇放腿,正襟危坐,一本認真,十分嚴肅地拒絕桃色陷阱,轉而認真傾聽杜宴禮金融教學,謀求共同發展,共同進步。
但是……
就這樣坐在這裡看那些中年貴婦針對杜宴禮的閃爍光芒狼吞虎咽的眼神,真的很不爽。
單引笙決定不再忍耐,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了。
他交代許婭自便之後,晃悠悠走到杜宴禮背後,借著身體的遮掩,悄悄用手指在杜宴禮衣領的位置寫下幾個字。
“二樓,等你。”
寫完之後,他一臉淡定,徑自走了。
杜宴禮:“……”
他不動聲色地動了動有點癢的肩膀,又和眾人聊上一會天,找個借口告罪離開,離開的同時還吩咐一旁的侍者,讓他帶著客人們隨意逛逛。
離開了眾人的視線,杜宴禮虧個空上了樓。
客人都集中在一樓,二樓並沒有閒雜人等的蹤跡,杜宴禮行走走廊之間,關注單引笙的行蹤。
當他路過自己爺爺的歐式藏品室的房門的時候,一隻手突兀從其中伸出,抓住他的胳膊,將他用力拽進室內!
倉促進入了室內,一間金碧奢華,處處洋溢著歐洲中世紀宮廷風格的房間霎時衝入杜宴禮的視線之中。
鋪滿整個地麵的灰色地毯,一張擺放在房間中央的華貴大床,一排挨著牆站立的櫃子,其餘種種精致擺設醒目油畫,不勝枚舉,還有一把純白豎琴放置在窗戶之下。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正將他抵在牆上的單引笙。
藏在房間裡的單引笙傾身壓迫過來,正凝神注視著他。
氣氛似乎有一些凝重。
杜宴禮不覺屏了屏息。
這個距離之下,他所呼吸的氣體似乎也正是單引笙所呼吸的氣體。
生命就以這樣神奇的方式,相連在了一起。
幾息寧靜,注視著杜宴禮的單引笙突然調皮地一眨眼睛:
“怎麼樣?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寂靜消散了,凝滯同樣被打破。
空氣變得輕鬆又詼諧。
杜宴禮還真有點意外。
他問單引笙:“叫我上來有什麼事?”
兩人都貼得這麼近了,不趁機動手動腳好像有點吃虧,單引笙攬著杜宴禮的腰,啾了杜宴禮一口:“沒有什麼事,想和你單獨相處不行嗎。”
杜宴禮收下了這個啾:“當然可以。”
單引笙再啾杜宴禮一口:“那想再親親你可以不可以?”
杜宴禮就笑了。
他再度收下這個啾,並鼓勵地反啾一口:“當然也可以,不勝榮幸。”
咦!
單引笙發現這時候的杜宴禮好像有點好說話。
他抓住機會,乘勝追擊,給了杜宴禮許多個啾,啾啾啾啾啾!
杜宴禮一開始還享受著這份熱情,直到他發現單引笙一熱情起來就沒完,看上去簡直想將他臉上的每一處皮膚都給親完。
他有點受不了了,扣住單引笙的腰,反個身,直接將人按在牆上:“好了,差不多了。”
但單引笙顯然沒有停下的打算。
哪怕被杜宴禮按在牆上,他也熱衷於繼續在杜宴禮身上撓癢點火,撩撥杜宴禮的神經。
那點於舞會之中炸出,又於舞會之中消隱的火花與電流在這時候再度複蘇,且氣勢洶洶,以一種決不能讓人忽視的姿態重新降臨。
杜宴禮忍無可忍,隻好用最原始的辦法解決一切。
他給了單引笙一個長長的吻。
他牢牢按住單引笙的肩膀,將其釘在牆壁上,讓他不能再做任何閃躲。緊接著,他撬開單引笙的嘴唇,蠻橫地衝入對方的口腔之中,捕獲那條他知之甚詳的靈活的舌頭。
藏在濕潤深處的舌頭就像一條滿身魅惑,誘人墮落的蛇。
它翩翩起舞,勾你追逐,再同你糾纏,纏得你魂顛夢倒,骨騰肉飛。
長長的吻終於結束了。
杜宴禮微微喘息。
他口乾舌燥,皮膚發熱,他覺得自己最好應該及時放開單引笙,再打開窗戶,站在窗戶之前吹吹涼風。
但這個時候,單引笙悶笑一聲,頂了頂杜宴禮。
衣衫摩挲之間,兩個人都感覺到了彼此的溫度,欲望顯然並不止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單引笙再湊到杜宴禮耳朵旁,將聲音拖得長長的,長長的,曖昧的:“杜先生,你說如果我現在尖叫一聲,那些還沒有走遠的人會不會直接衝進來,撞見我們兩個的情況?……”
“要到那個時候,哎呀,我是無所謂,杜先生您,在上流社會的名聲,恐怕就和掉在地板上的玻璃製品一樣,嘩啦就碎了。今天晚上那些將你當成乘龍快婿的父母們,恐怕就再不會這麼熱心的想要把女兒推入火坑了吧?”
杜宴禮洞悉單引笙的想法:“怎麼,吃醋了?”
單引笙才不承認:“吃什麼醋,哪裡有醋?”
杜宴禮:“你覺得在場的所有人都不適合做杜太太。”
這不是廢話。
單引笙心中暗暗想著,但他嘴上當然是否認再否認:“你又知道我的想法了?我才沒有這樣想……”
杜宴禮繼續說話,聲音含笑:“那你覺得誰適合做杜太太?單先生嗎?”
大出意料的問題讓單引笙當場愣住。
愣住的同時,單引笙……單引笙居然怦然心動。
也是這個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侍者的聲音:“大家請往這裡走,這裡就是老先生的歐式藏品室,裡麵收集有十八世紀的歐洲宮廷精品藏物。”
室內,杜宴禮和單引笙陡然一驚,對視一眼。
杜宴禮立刻想到自己剛才的吩咐,他吩咐侍者帶著客人隨便逛逛……
然後他們同時想到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剛才進來的時候,我們有關門嗎?
隻聽“吱”的一聲,虛合的門被侍者輕易推開了。
收藏有許多珍品的歐式房間展示於客人眼中。
自從進了這房間以後,人群就騷動起來了。
重幔低垂的大床甫一出現,就有人低呼:“這是法國皇帝睡過的那張床?”
一聲未落,第二道聲音又響起來了:“角落的那些櫃子很像是曆史上在叛軍入皇宮時候藏過皇帝與皇後的櫃子!”
第二道聲音都有了,第三道聲音當然不甘落後:“角落的那把豎琴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它不會是海倫曾經彈過的那一把吧?”
一聲又一聲的讚歎在空氣之中一路飄動,層層下蕩,來到房間角落的衣櫃之前,被杜宴禮和單引笙聽入耳中。
剛才那一瞬之間,杜宴禮和單引笙一同躲進了牆角的衣櫃之中。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副衣櫃裡大腿、胳膊,身體的每一處都緊緊挨擠。而周圍漆黑,隻有一線的光從櫃子的接縫處射進來。
偏生這縷光線還色彩含糊,似乎是從個大大調色盤中混出的,誰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的顏色。
……也像他們此刻的處境,混沌不明,危險萬分,叫人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單引笙默默朝杜宴禮那裡縮了一下。
他在杜宴禮手臂上寫字。
萬一有人來看櫃子……
字還沒寫完,前方突兀響起幾道腳步聲音。
緊接著,旁邊突然“吱呀”一聲響,又有人說話:
“櫃子裡的木頭有點開裂了。”
“都是時間的痕跡啊。”
“看看它們的紋路,就像是在看曆史上濃墨重彩上的一頁記錄。”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吱呀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外頭的人似乎在打開每一個櫃子查看櫃子內部的情況。
如果外麵的人打開了這個櫃子,看見了他和單引笙在裡頭……
杜宴禮的腦海閃電般之中閃過了一百種解釋的理由,可惜沒有一種理由能夠說服他,能夠顯得不那麼扯淡。
急切的思考之前,外頭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都停了停。
就是這個時候!
縫隙變大了,光變亮了,漆黑的空間攏了一層灰。
薄薄的灰色之中,杜宴禮瞳孔收縮起來。
驀地,“哢”一聲,在安靜的室內尤其清晰,像一把錘子從天空落到了地麵,也落到了人的心頭。
閉合的櫃門動了動,一線光成為一束光,這一束光落在杜宴禮和單引笙的中間的位置,照出片輕而薄的光區。
這片光區於黑暗之中懸停幾息,方才四下散開。
霧蒙蒙的光驅散了些許黑暗,將藏在黑暗之中的單引笙暴露出來。
微光之中,單引笙額頭冒汗,心臟狂跳。
這簡直是他有生以來碰見的最尷尬又最刺激,最驚險又最叫人興奮的事情!
他渾身緊繃,忐忑不安,簡直不敢想象事情下一刻的發展。
如果我和杜宴禮被發現了……
單引笙的腦海之中閃現出一百種的辯解方案。
最終,一個方案打敗了其餘所有方案,堅定地浮現在單引笙的腦海裡。
如果我和杜宴禮真的被發現了,我就對所有人說,是我強硬地把杜宴禮給拉進櫃子裡這樣那樣的——這樣可以挽救杜宴禮岌岌可危的名聲嗎?肯定可以的吧!
這時候,又是毫無防備的“哢”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