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引笙的心跟著抖了一下,他差點脫口將心中所想的那句話說出來,好在一隻手及時捂住了他的嘴。
熟悉的手掌蓋在臉上,一下就把單引笙不安亂跳的心給壓了回去。
單引笙一時鎮定,鎮定之後再定睛一看,頓時發現端倪。
“哢哢”的聲音連響了好幾回,每每剛響,就又熄滅。
櫃子內的光線伴隨著聲音的起伏而起伏,光路曲折,在灑向單引笙所在位置的同時,也灑向杜宴禮所在位置。
最先於光中出現的是一隻手。
光如抽離一件披帛,將籠罩在這隻手上的黑暗輕輕抽走,也就讓單引笙看見這隻手此刻在做的那些事情。
這隻手正按在櫃門的後邊,那裡有兩處小小的金屬花紋紐扣。
外麵的人抓著外邊把手,杜宴禮抓著內部紐扣,兩股力量互相僵持,櫃門穩在了原位。
外頭又響起聲音了。
無法打開櫃子的侍者十分困惑:“這個櫃子好像打不開。”
參觀者們的聲音也響起來:“是卡住了還是壞掉了?我們再去看看彆的東西吧。”
說完,雜亂的腳步聲又響起來,這一次,聲音漸漸遠離,漸漸變小。
櫃中的光還在轉動著。
手掌之後,緊接著就是杜宴禮的麵孔。
那麵孔一半含在暗中,一半露出光中;暴露於光中的那半邊側臉上,嘴角突然輕輕一勾。
外頭的危機解除了。
杜宴禮轉眼看向單引笙。
他看見了一顆晶瑩的水珠正掛在單引笙的鼻梁上,顫巍巍的可愛。
他捂著對方嘴巴的手向上輕輕一抬,就碰到了對方的鼻梁,再順勢一擦,便將這顆汗珠給刮掉了。
杜宴禮悄聲說話:“害怕嗎?要是剛才櫃門真的被打開了——”
單引笙緩過勁來,同樣悄聲:“那我就告訴所有人,你們的杜總是被我關進櫃子裡的,我已經汙了他的清白了。”
杜宴禮的喉嚨滾出一聲悶笑。
單引笙也笑。
他看著杜宴禮,嘴裡還有點沒說完的話,轉悠來轉悠去,又想說出口,又隻能咽回喉嚨中:
所以你們最好不要再肖想他了,杜宴禮可是我的。
我的杜宴禮。
這聲之後,杜宴禮推開櫃門,自己跳了出來,再讓單引笙也跟著出來。緊接著,他再走到房門位置,打開門向外張望了一眼。
走廊之中沒有人。
侍者帶著客人去新的房間參觀了。
單引笙從後跟上,小聲詢問:“趁現在回到一樓去?”
杜宴禮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趁現在回到一樓去,假裝一切無事發生過,繼續出現人前,繼續招待客人,不失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但是——
杜宴禮輕聲嘀咕:“算了,誰管他們呢,我失蹤一個晚上,杜氏又不會直接垮掉。”
單引笙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杜宴禮才不將同一句話重複第二遍。
他做了決定就不再猶豫,一把拉住單引笙的手腕,同時將門打開,帶著單引笙快速往彆墅一側傭人上下的樓梯走去。
這樓梯藏在走廊儘頭的安全門之後,連接廚房,連接後花園,也連接著後花園的一扇小鐵門,隻要沿著這條道路一路走到儘頭,他們就能一同離開人群擁攘的晚宴,前往隻屬於兩人的夜晚與山林。
單引笙被杜宴禮帶著跑了兩步之後,就明白了什麼。
他手腕一轉,反手握住杜宴禮,從被對方帶著跑改成和對方一起跑。
穿過走廊,跑下樓梯,衝入花園。
走廊兩側閉合的門似乎隨時隨地都會被打開,路過之時不免提心吊膽;樓梯中的聲控燈呼地就亮了,直接嚇了兩人一跳;夜晚的後花園裡居然有對情侶在接吻,更讓他們吃驚緊張。
成功就在眼前。
他們小心翼翼繞過了這一對忘情的男女,借著花木的遮掩,一路悄悄溜向前方。
直至最後,兩人終於打開那扇位於角落的鐵門,離開彆墅,進入森林之間。
山風呼嘯,樹葉婆娑。
兩人快走一會,突然雙雙跌倒在彆墅之後的小樹林中。
他們擁抱彼此,在柔軟如茵的草地上滾了幾圈,最終交疊著停在一處。
杜宴禮在上,單引笙在下。
單引笙的嘴角高高地揚起來:“杜先生,您最近的下盤功夫不太行啊,我輕輕一勾,就把你勾下來了。”
杜宴禮糾正對方:“顯然是我把你給推倒了。”
一句落下,兩人又住了聲。
新妝的月亮懸在天空,於雲中半遮半掩,猶為今日的妝容而害羞。
朦朧的月光中,單引笙抬手勾住杜宴禮的脖子,杜宴禮慢慢俯下身去,將親吻落在對方的嘴唇。
單引笙咬著杜宴禮的嘴唇:“就不怕再被人發現?”
杜宴禮:“那就被發現吧……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說著,加深了這個吻。
遠方的地麵,城市的燈明明閃耀;遠方的天空,天上的星爍爍生輝。
天地的光照耀交織,如此美麗,一如眼前的人。
這個夜晚如水溫柔,也如火熱烈,叫人隻願沉溺夜中,永遠走不到天亮的時候。
可月亮還是落下天空,又釣起了太陽。
高掛天空的驕陽示意吞吐熱量與光明,又隨著時間的偏移而從正紅變成金橘。傍晚的陽光裡,空氣中全是隱約浮動的金灰。
坐在杜氏財團總裁室外頭的秘書小姐手轉鋼筆,眉頭微鎖,正為一件事情而苦惱。
自家總裁這兩天似乎有點不對勁。
一方麵,他依舊努力工作,連著三天約了獵頭公司的人見麵;另一方麵,他居然讓自己收集一些很奇怪的東西,什麼《寶寶教育二十八法》、什麼《好爸爸和好媽媽》,今天居然還因為要和一個育兒專家見麵而取消了原本確定好的剪彩儀式。
所以……
秘書小姐暗暗揣測:
我是要有一個新的總裁夫人、和一個小小總裁了嗎?
突然,“哢嚓”一聲。
辦公室的門自內打開,育兒專家滿麵春風走了出來。
秘書小姐連忙起身,噙著標準的微笑迎上去的同時,悄悄向辦公室內窺了一眼。
辦公室之內,杜宴禮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單手點著額角,有點苦惱。
晚宴已經過去兩三天了,這兩三天之中,杜宴禮都在思考著怎麼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縮短自己的工作時間。
他最初的思路是將手中的東西分撥給底下的人做,為此還連著兩天見了獵頭公司的人。
但今年也不是他工作的第一年,那些能夠分下去的工作,早在這幾年間陸陸續續分下去了。剩下的這些工作,大多是需要他親自過目的東西。
從這一點來分析,與其通過獵頭引進人才,還不如在杜氏財團之中挖掘真正的骨乾,交給他更多的權利與責任,讓他進入更核心的位置。
第一條思路走不通之後,杜宴禮不免轉到新的思路上。
新的思路就是爺爺提過的建議。
好好把一個孩子養大,等他成年之後,就將公司全部丟給他,然後提前進入退休生活。
這確實是一個辦法。
隻是要把一個孩子養大到成年,哪怕從現在開始爭分奪秒,也要至少要18+1的時間。
18年是人類自然生長的時限。
1年是試管嬰兒瓜熟蒂落的時間。
這項投資雖然回報豐厚,但是時間真的太長,風險未免太大,杜宴禮也不能下定決心。
兩種想法都不太能成,坐在沙發上的總裁板著臉不說話,心情有點惡劣。
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叩響,秘書小姐從外邊走了進來。
秘書小姐:“杜總……”
杜宴禮:“什麼事?”
秘書小姐將懷中的一疊文件放到杜宴禮的辦公桌上:“這些文件需要您審批簽字。”
杜宴禮:“……”
桌上的文件有十二本。
全部看完要花兩個小時,也就是七點半。
中途算上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最後結束時間在八點半。
八點半……
杜宴禮就沉默了。
沉默幾秒,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五點半了,下班吧,這些明天再說。”
秘書小姐就懵了,她脫口而出:“那個,杜總,您已經三天沒有加班了!”
杜宴禮步伐穩定,不為所動,一路走到衣帽架前,拿下大衣,穿在身上。
穿著妥當之後,他才指責道:
“加班是個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你居然用這麼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來。”
秘書小姐:“???”
等等,那我之前從早到晚每天加班,究竟為誰辛苦為誰忙?
無論如何,這一天,杜宴禮依舊延續前兩天的步驟,準時五點半下班,準時回家,準時和單引笙互動一整個晚上。
到了第二天的早晨,他照常起床,在將要去上班的時候上樓和床上的單引笙說了一聲,話才說話,步子還沒動,躺在床上裝睡的人就把杜宴禮一把拉到床鋪上,再翻身壓了上去!
冷不丁被單引笙壓在身下,杜宴禮有點吃驚:“怎麼了?”
單引笙懶懶道:“讓你陪我睡覺啊。現在才七點,哪家這麼早上班?”
杜宴禮:“我家。”
單引笙就被噎住,索性胡鬨:“我不管,你就要陪我睡覺。”
杜宴禮沉吟道:“上午還有力氣鬨我,看來昨天沒有徹底滿足你……”
單引笙被噎二次,磨磨牙,發狠將杜宴禮壓下,開始哇哇大鬨:“……很好,很流氓。你再耍流氓也沒有用,不到九點我就不讓你起來了!”
杜宴禮瞟了單引笙一眼。
他抬抬手,將單引笙攬了攬抱入懷中。
上午九點上班就九點吧,反正上午九點也是一個很正常的上班時間,也正好可以陪這家夥多睡兩個小時。
這陽光明媚的早晨,繼三天準時下班以後,杜宴禮又心安理得地調整了自己的上班時間。
畢竟——
工作雖然重要,家庭生活,也不容忽視啊。
此時,依照慣例早早到達自己崗位,隻等老板到來就開始工作的秘書小姐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杜宴禮的出現。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惆悵地看著窗戶外的剛剛睡醒的太陽。
所以,誰來告訴我,總裁他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