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引笙:“喂喂,我也是要上班的啊……不過,四點了,我快下班了,怎麼了?”
杜宴禮笑了一聲:“沒有怎麼,好像確實快到下班時間了。”
單引笙特驚奇:“你剛才說什麼了?你剛才居然想下班了?!”
杜宴禮:“畢竟想你了。”
單引笙:“你這樣就讓我很不習慣了……不過,我也想你。”
杜宴禮低低地笑,他對電話裡的人說:“待會見。”
單引笙立刻回複,他的聲音充滿活力:“馬上見!”
另一頭,與杜宴禮處的一片明媚並不相同,載著杜爺爺緩緩離開杜氏財團的豪華轎車之中,氣氛一片壓抑。
杜爺爺神色沉沉,拿出手機,給某個老夥伴發一條信息。
“孫子有了意中人怎麼辦?”
這個老夥伴一秒回複:“有了意中人?那大好特好啊!我做夢都希望我家笙笙能夠早點找一個靠譜的對象定下來呢。”
有意中人是件好事,但是杜宴禮的態度不是一件好事。
杜爺爺:“我問他這件事的時候,他閃爍其詞,諱莫如深,一臉不高興談論的模樣。”
單爺爺有點納悶:“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宴宴對這個人隻是玩玩,不是認真的?”
杜爺爺:“我孫子不做這樣的事情。”
單爺爺:“……”就,就無法反駁啊!
杜爺爺矜持地說完一句話後,又對老朋友表示自己的想法:“杜宴禮不把人帶到我麵前來,我就親自去看看。”
單爺爺非常支持,出謀劃策:“沒有毛病,你去他辦公室看過了沒有?”
杜爺爺:“辦公室沒有發現。”
單爺爺:“那就去他家裡!既然辦公室沒有,那肯定就金屋藏嬌了,現在去他的家裡,絕對一抓一個準!”
這還用你說?
杜爺爺:“正在去的路上。”
單爺爺興致勃勃,非常積極:“這就對了,你帶禮物了沒有?冒然上門見人也不太好,這個時候最好給她一個見麵禮,表現一下自己的鼓勵態度。我說你身家這麼豐厚,這時候可不要小氣啊!”
這老家夥又開始話嘮了。
老一輩的那套我會不知道嗎?
禮物早就準備好了,隻等見到人,就把東西給了。
反正我孫子這麼認真的人,都因為她影響工作了,肯定就是向著結婚去的,我也不用擔心把禮物送錯人,大可以一開頭就送那些含義很深的東西,讓他們沒事好好談,談得差不多了,就該擺酒結婚生曾孫了。
想到這裡,一絲期待自杜爺爺心中產生。
正好這時,燕尾服提醒:“老先生,到小先生家裡了。”他再提醒,“小先生的家門口停了一輛陌生的車子。”
我果然沒有,杜宴禮的意中人就在他的彆墅裡。
杜爺爺收了手機,他說:“走,按門鈴。”
門鈴按響,叮咚的聲音響了兩聲之後,“哢嚓”一下,閉合的門打開了一條縫。
站在門口的杜爺爺緊緊盯著大門,他眼看著門縫越來越大,藏在門後的身影馬上就要顯露出來——
“誰啊?”
一聲疑問,大門徹底打開,單引笙站在門口,剛才接了個杜宴禮的電話,他心癢難耐,跳上車就飛速回來等杜宴禮下班了。
“怎麼是你?”
杜爺爺同時脫口而出,當單引笙的身影出現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被欺騙了!
兩方見麵,各自愣住。
片刻之後,單引笙先反應過來:“杜爺爺,你來找宴禮?他現在應該還在公司。”
一瞬的失態之後,杜爺爺將失望藏進心裡,閉了嘴。
我當然知道杜宴禮在公司,我就是趁著他在公司的時間跑來這裡找人的。
他默默想著,突然問單引笙:“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他還抱著萬一的希望,萬一裡頭房子裡頭還有人呢……
單引笙納悶了一下,他沒想到杜爺爺問得這麼直白。
他原本看杜宴禮和他爺爺的相處模式,還以為杜爺爺是那種非常開明有自己生活的老人,結果爺爺是世界的爺爺,不管哪家的,都挺愛查崗的。
他看了下時間:“十五分鐘前。”
杜爺爺:“裡頭……”他板著臉,假裝在問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除了你以外,還有人嗎?”
單引笙奇怪道:“沒有啊。”
杜爺爺二次失望:“我走了。”
他準備叮囑單引笙,讓單引笙不要和杜宴禮說自己來過。
話還沒有說出口,單引笙已經搶先開腔。
單引笙:“爺爺,我們彆站在門口聊天,快進來。”
杜爺爺:“不用。”
單引笙笑道:“這兩個月我都沒見爺爺你上門,肯定不知道杜宴禮家裡變了很多,他的客廳和房間都重新擺設過了。”
杜爺爺:“我要……”
單引笙非常熱情:“來吧,杜爺爺我們聊聊天,我爺爺經常在家裡說您老人家,每回大家回家吃飯,他都要說自己的老朋友多麼厲害多麼會教孩子!”
兩分鐘後,大門關上。
杜爺爺莫名其妙被單引笙拉進了彆墅。
他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如坐針氈。客廳的大笨鐘裡的時間每多走一分鐘,他就覺得自己座位上邊的針又長長了幾毫米。
現在已經不早了。
杜宴禮馬上就要下班了……
下午五點半,下班高峰期。街道兩旁行人如織,道路上邊車水馬龍,天光漸漸暗下,燈光逐步輝亮,斑斕的霓虹色彩在車子的玻璃窗上旋轉而過,繪成迷離的圖案。
今天又準時下班了。
杜宴禮保持著良好的心情一路坐車回家。
當穿過車流,來到距離公司並不太遠的彆墅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一點值得注意的小問題。
彆墅之外,停了兩輛車。
一輛單引笙的,一輛爺爺的。
杜宴禮從車上下來了。
他走到門口,還沒按門鈴,門就自內打開了,燕尾服站在門的內側,彬彬有禮地替杜宴禮開門。
門打開的那一刻,暖融融的氣息伴著燈光,如水泄似自門內淌出,還有單引笙的聲音,夾雜其中,為這些暖光再添三分熱鬨氣息。
杜宴禮進了門,向客廳的方向看去。
隔斷虛遮客廳,一老一少兩個身影沙發對坐,他們麵前,一人一杯茶放在茶幾上,遠遠看去,非常和諧。
杜宴禮在玄關位置駐足片刻。
這片刻的時間裡,單引笙的聲音就沒有停下來過,而他始終沒有聽見自己爺爺發出一丁點聲音。
杜宴禮對身旁的燕尾服說:“爺爺趕在我不在家的時候來了我家裡,居然沒有在我回家之前離開?”
燕尾服眼觀鼻鼻觀心,沉默是金。
杜宴禮又說:“引笙話太多了,開了腔就沒停下,讓我爺爺沒找準說離開的時間?”
燕尾服輕輕咳嗽了一聲。
杜宴禮再看前方客廳,眼中和諧的畫麵就變成了無奈的畫麵。
那個蒼老的背影,看起來非常無奈了……
他笑了一下,走上前去。
這一次,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終於引起了沙發上的兩人的主意。
兩人一同轉臉,單引笙看見杜宴禮的時候,眉飛色舞;杜爺爺看見杜宴禮的時候,臉黑了一半。
杜宴禮將這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裡。
他壞心作祟,腳步一轉,原本正向著中間的步伐就偏向了爺爺那邊,他故意對爺爺說:“爺爺,您之前才去了公司,怎麼又來了家裡,是有什麼事情忘記交代我了嗎?”
然後他就看見爺爺的臉黑了另外一半。
真是毫不意外。
他在心裡含蓄地笑了一下。
客廳一時沉默。
尷尬的沉默之中,杜爺爺開了腔:“誰說我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他的!”
說話間,老爺子帶著淡淡的惱怒,手一抬,指向了單引笙。
單引笙很驚奇:“爺爺您是來找我的?我還以為您是來等杜宴禮回家的。”
客廳再次沉默。
尷尬又尷尬,尷尬得讓杜宴禮都覺得自己應該給爺爺打一個圓場了。
但這時候,單引笙又說話了,他問:“爺爺您來找我有什麼事?”
不等爺爺說話,杜宴禮已經體貼給了一個選項:“是來找你聊天的吧。”
單引笙:“是這樣?那爺爺您和我們一起吃飯,吃完了飯我們繼續聊天——”
杜爺爺心中陰影突然擴大。
他疾聲打斷單引笙的話:“不是聊天!”
單引笙:“那?”
杜爺爺:“我隻是來見見我孫子的好朋友,再送他一個禮物而已。”
單引笙:“爺爺您太客氣了,我都這麼大了,怎麼好意思像小孩子一樣要見麵禮……”
杜宴禮:“哦,居然還有禮物?是什麼樣的禮物?是您管家手裡拿著的黑盒子嗎?”
這句話落下,其餘兩個人一同看向杜宴禮。
杜宴禮暫且不管單引笙,隻保持微笑,和爺爺對視。
片刻,杜爺爺嘴角抽了一下,掙紮道:“不是那個,那個是彆的東西,我要給他的是一個……”
這個瞬間,因為真的毫無準備而又太多選擇了,杜爺爺可疑地沉默著,沒有馬上接上話。
杜宴禮貼心地替單引笙追問:“是什麼?”
旁邊的單引笙也看出端倪了,他趕忙再拒絕:“爺爺您真不用多費心,我跟杜宴禮是什麼關係?您想見我隨時叫我,真的不需要什麼禮物。”
杜宴禮瞟了單引笙一眼。
這大實話說得好,補刀補得非常準。
完全站不住腳的理由被人在孫子麵前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他真實意圖被人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杜爺爺生氣之中更藏無窮尷尬。
他實在呆不下去了,一門心思隻想速戰速決。他招來燕尾服,從燕尾服手中拿過黑盒子,匆忙倉促地塞在單引笙手中:“好了,給你的。”他再虎著臉補充,“沒有任何意思,不要多想!”
單引笙有點蒙:“可是不是說……”
他的聲音在杜爺爺的怒目之中消失了。他乖巧說:“好的爺爺,謝謝爺爺,我現在就打開盒子……”
怎麼這家夥就不能讓人省點心!簡直跟他爺爺一模一樣!
杜爺爺趕緊阻止:“彆打開!”他對單引笙說,“我走了你再打開。”
說完,他盯著單引笙,直至單引笙停了動作之後,再不肯放過這個逃離的機會,堅定帶著燕尾服轉身離去,步履匆匆。
杜宴禮悠閒告彆:“爺爺慢走。”
杜爺爺走得更快了。
門開啟,門合上,一分鐘後,外頭傳來車子啟動的聲音,杜爺爺帶著燕尾服一起走了。
旁邊,拿著盒子的單引笙非常納悶地看著窗外離去的車子:“所以你爺爺是來乾什麼的?”
杜宴禮笑道:“剛才不是說了嗎,給你帶禮物來了。”
單引笙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沉吟地看了杜宴禮一會:“那我開盒子了?”
杜宴禮:“開吧,本來就是給你的東西。”
單引笙打開了盒子。
其貌不揚的黑色盒子之中,一塊色澤濃豔,深綠欲滴的玉佛靜靜躺在黑絲絨上,於照耀的燈光之下,閃爍驚人的美麗。
單引笙一時驚訝:“這塊玉水頭很好啊,你爺爺對你的朋友這麼大方?”
杜宴禮瞟了盒子中玉佛一眼,意料之中的東西:“他一般也不是這麼大方了,這次大概特殊了點吧。”
單引笙想想也是,得意道:“照我們情比金堅的關係,那是應該送一點貴的。”
這家夥……總覺得又要走上錯著錯著就對了的路線。
杜宴禮盯了單引笙一眼,沒有將話說破。
他從單引笙手中拿起這條屬於杜氏女主人的項鏈。
他說:“我給你戴上吧,玉要有人戴,才養得起來。”
單引笙:“我一般不戴項鏈……”
杜宴禮沒有理會單引笙的拒絕。
他上前一步,替單引笙戴上項鏈。
兩人越來越近,單引笙注視著杜宴禮,從對方沉靜的眉眼之中窺出了那一份謹慎和認真。
對方專注得像是在做什麼無比嚴肅的事情一樣……
緊接著,玉佛貼上他的皮膚,沁涼的感覺一下衝上腦海,也衝淡了單引笙心中晃過的感覺。
杜宴禮扣好了項鏈。
他再往後退一步,看著單引笙及其脖子上的玉佛。
燈光之下,他的眼裡,人閃閃發亮,玉也閃閃發亮。
剛剛完成一個嚴肅儀式的杜宴禮放鬆下來。
他和單引笙又完成了一份合同,這一份合同沒有白紙黑字,但比白紙黑字更加堅牢;這一份合同也沒有法律效力,但比法律效力更具約束。
它用感情書寫文字,用心落筆簽名。
如果它是監牢,必定有無數人甘心畫地為牢,一生不出。
杜宴禮帶著他一貫的含蓄,告訴單引笙:
“這塊玉非常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