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馬鞭呢?!”
高演暴跳如雷,跳起身就要拿馬鞭,高湛趕忙躲開,“兄長!!你先前反省過,不能再動怒打人.”
“大王!!”
甲士的驚呼聲打斷了屋內的鬨劇。
高演舉起馬鞭,高湛躲在案下,兩人此刻皆看向了闖進來的甲士。
甲士此刻哆嗦著,臉上都沒了血色,“陛下,陛下他.陛下”
高演愣住了,他的嘴唇哆嗦了幾下,便衝了出去,高湛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後。
兩人就這麼一路狂奔,沿路的甲士紛紛跪拜,無人阻攔,如此一路衝進了最後方的大殿內。
大殿內很是漆黑,天子不喜歡燈火。
隻有在最裡頭的床榻邊,有幾個甲士,手持火把,勉強的弄出些光芒來。
高演跟高湛匆匆來到了此處,就聽到了輕輕的抽泣聲。
太子高殷跪在床榻邊,哭著抹眼淚。
高洋躺在床榻上,此刻的他,依舊是披頭散發的瘋癲模樣,隻是身形更加的清瘦,那一排排的肋骨清晰可見,頭更是猶如骷髏,似是將一層皮套在了骨頭上。
高演雙眼通紅,他趕忙跪在了高洋的身邊,輕輕抓住他的手。
“陛下.”
“陛下!!”
高洋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神竟是難得的平靜,並沒有平日裡的癲狂,眼神清澈,看著熟悉的眼神,高演渾身一顫,當即落淚,“兄長.”
高洋打量著麵前的弟弟,眼睛盯著高演額頭上那處明顯的傷疤。
“還疼嗎?”
“兄長.不疼。”
聽著一旁斷斷續續的哭聲,高洋皺了皺眉頭,吃力的看向了太子高殷,隨即再次看向高演,眼裡透過一絲懇求。
“奪便奪,勿要殺。”
高演渾身一顫,沒有回話。
高洋也不逼他,舔了舔乾咳的嘴唇,有氣無力的說道:“所有的喪事,一律從簡,雖說古代的服喪製度是三年,但是漢文帝的作法,也算是過去的製度之一,我決定效仿,喪月的期限便為三十六天,宗室,百官,朝廷內外就且以公事為重,早些除喪。”
高洋說完,緩緩閉上了雙眼,片刻之後,便再無呼吸。
“天子崩了!!!”
內臣高呼了起來,太子的哭聲更加大聲
。
高湛跪在地上,雙眼卻直勾勾的看著太子,眼神凶狠。
高演站在靈位前,他擦去了眼淚,隨即看向了一旁的太子,他走上前,將太子扶起來。
高殷依舊是在痛哭不止。
高演摸了摸他的頭,“太子,有臣在此,不必懼怕。”
他看向了一旁的弟弟高湛,“且迅速派人將事情告知鄴城,讓群臣前來晉陽,一同擁護太子在晉陽登基。”
黎陽。
幾個職吏正站在門口,大聲的呼喊著什麼。
一群散吏低著頭,模樣憔悴,正在忙碌著。
有人搬著物品,有人騎馬往返,還有人正在教幾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告知他們稍後要如何迎接縣丞。
此情此景,都是分外的眼熟。
幾個職吏站在最前頭,彼此對視了一眼。
“這位新縣丞,可不是什麼善茬,聽聞是直接由廟堂任命的,這是有大靠山”
“哪又如何?便是再大的靠山,做事的還是我們.他又不是黎陽人。”
幾個職吏聚在一起,正議論著這位憑空出現的新丞。
道路很是破舊,坑坑窪窪,還積了水,散吏們幾乎是跪在地上清理起來。
而他們身後的城牆,矮小且破,明晃晃的能看到幾個巨大的缺口。
職吏清了清嗓子,問道:“行乞的都趕走了吧?”
“早就打出去了,一個都沒剩下,你就放心吧。”
眾人正說著話,忽有吏騎馬衝來,稟告道:“縣丞到了!到了!”
職吏有些驚愕,抬頭看了看天色,“這麼快?“
就在此刻,遠處出現了一行人馬,皆是騎著駿馬,為首之人,著實高大,騎著一頭巨大的青馬,卷起滾滾塵土,朝著這裡飛奔而來,而他身後,則是跟著諸多的騎士,看起來皆不善,人高馬大,腰佩長刀。
看到這一幕,職吏們大驚失色,有人低聲說道:“難難不成是晉陽來的”
這一行人迅速出現在了諸吏的麵前。
“拜見縣丞公!!”
眾人紛紛行李跪拜,就是遠處幾個老翁,此刻也是吃力的行禮。
劉桃子騎著大馬,看著麵前這些滿臉紅潤的職吏,又看了看那些衣衫襤褸的散吏,最後則是看向了他們身後那矮小的城牆。
城門內外有些兵士,並沒有披甲,看起來也相當的瘦弱,甚至有幾個半大的孩子。
姚雄直勾勾的看著那些老翁和散吏,忽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禮,兩人心有靈犀的進行了一次眼神交流。
寇流卻摸不著頭腦。
“我是縣丞劉桃子,字知之。”
劉桃子開了口,田子禮上前,向眾人出示了文書,眾人再次行禮,“拜見劉公!!”
幾個老翁正要上前,劉桃子便縱馬進了城,騎士們紛紛跟上,職吏急忙吩咐散吏將老翁送回去,自己快步跟隨在劉桃子等人的身後。
眾人衝進了縣城,城內的道路同樣是泥濘難行的,兩旁的建築大多矮小老破,建築群明顯不像成安那般的連貫,房屋也不是挨著的,都留著不少的空隙,這黎陽顯然沒有成安那般的規模,無論是占地還是人口,光是從外貌上來說,這裡就像是成安的鄉鎮,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姚雄的眼神裡滿是失望,對那縣衙也沒抱有什麼期待。
當他們來到了城市最中心的時候,卻是驚訝的發現,廷衙並不破舊,這是城裡最闊綽的建築了,高大的身姿在縣城裡也是格格不入,不隻是高大,那牆壁都是精心修繕過的,又新又美,牆壁上調式著各種各樣的奇首,連綿不絕,大門是剛剛刷過漆的,嶄新且高大。
在縣衙門口,總算是能看到兩位甲士,全副武裝,頗為威嚴。
職吏喘著氣,終於追到了劉桃子的身邊,他上前擋在了劉桃子的麵前,“縣丞,縣丞,走錯了,走錯了!“
“這是郡衙!不是縣衙!”
“對麵那個才是縣衙!”
職吏指向了對方,一個殘破不堪的破舊小院引入眼簾,姚雄看了看左手邊的高大府邸,又看了看對麵的小府邸,喃喃道:“這是他媽的什麼情況?”
職吏急忙解釋道:“縣丞公,黎陽縣是黎陽郡的治所,太守,郡丞,郡尉都在此處辦公,另外,郡中諸吏也是在此處。”
“這郡官住的倒是好,怎麼這縣衙就不修繕呢?”
“這”
幾個職吏低著頭,也不言語。
劉桃子等人轉身,便準備進那破舊的縣衙,剛剛走到了門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叫嚷聲。
眾人紛紛側目。
從遠處走來一群人,他們皆穿著黑色的衣裳,手裡拿著奇怪的樂器,用力晃動著手裡的樂器,嘴裡大聲叫嚷著些誰都聽不懂的語言,他們皆坐在大凳,前後共計有四個民夫吃力的扛著大凳,讓他們坐的穩當。
每一個人的屁股下,都有四個民夫,滿頭大汗,彎著腰,扛著大凳,一步一步的前進著。
在兩旁,還有騎士簇擁,手裡拿著瓶,用柳條侵泡,隨即拿來灑水。
那些坐在大凳上的人,各個身材肥胖,肥頭大耳的,他們相貌古怪,頭發奇特,腔調更是怪異。
他們齊聲發出誦念聲,被諸民夫扛著,從兩衙門口經過,也不停下來行禮。
“這些都是城裡的僧侶。”
職吏開口解釋道。
“他們這是在做法驅鬼,這幾個月裡城裡出了個惡鬼,鬨得沸沸揚揚,百姓深感不安,為了給民除害,太守就請了崇光寺的高人來做法驅鬼.”
“惡鬼.”
劉桃子低聲說著,眼神幽幽的看向了遠去的那些口誦佛經的胡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