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桃子等人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眾人分彆在他左右坐下。
“子禮,說說情況。”
田子禮急忙起身,“黎陽縣令姓石名曜,字白曜,安熹人.據說是經學應試起家的官員。”
“他的風評在縣衙很差,說是此人長期待在破舊小院裡,不肯外出,整日在院裡睡覺,根本不理會縣衙的政務,甚至連個主簿都沒有安排。”
“另外,李駿等人還說,此人性格乖張,好毆打下吏,喜怒無常,無法與人親近嗯,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都暗指這縣庫糧食不足是因為這個縣令,他不在意農耕之事,還常常派遣自己的心腹封閉糧庫,不許他人查收,私自定奪數額”
田子禮還不曾說完,姚雄便忍不住了,“好狗官,連縣吏都被他餓殺,這城內百姓又該是何等的悲慘啊.”
田子禮卻沒有理會他,他抬頭看向了劉桃子。
“兄長,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劉桃子點點頭。
姚雄卻一臉茫然,“有什麼不對勁的?”
田子禮瞥了他一眼,隨即說道:“倘若是你,你在成安,路縣丞被換了,來了個新丞,你們素未謀麵,你敢給他的親信說陸杳的壞話嗎?”
姚雄代入進去一想,趕忙搖頭,“不敢,官與官親近,吏算個什麼,指不定哪天就被賣了.”
“連伱這個蠢胡都不會做的事情,李駿這般看起來精明的人,為什麼要做呢?”
姚雄皺著眉頭,沒有回答。
寇流沉思了片刻,試探著說道:“難道他們才是惡人?縣令是好人?”
田子禮撇了撇嘴,對這倆貨再也不抱有什麼希望,他看向了劉桃子,“兄長,我們剛剛來到黎陽,對上下的情況都不甚了解,也不能急著下判斷。”
“當下最好是能四處走走,看看黎陽上下內外的情況,等明白了情況,才能分得出敵我。”
劉桃子點點頭,當即開始了安排。
“子禮,你繼續在縣衙裡走動,跟這些人多聯絡,多攀談.”
“雄,你即刻前往縣兵校場,去跟那邊的士卒騎官認識認識。”
“流,你且回屋睡覺。”
“兼得,你看看周圍哪裡的府邸合適,我給你開個堂,往後無事的時候,你也可以坐堂看診。”
眾人都有了任務,各自離開。
劉桃子當然也沒有閒著,他叫上了兩位好手,騎著大馬,晃晃悠悠的從縣衙大門走了出去。
青獅邁開大步,它的蹄聲清脆作響,劉桃子則是打量著左右,如當初擔任遊徼時那樣,目光淩冽。
黎陽的建築大多矮小破舊,道路
同樣如此,但是放眼望去,卻是能看到活人,不像當初的成安那般是個鬼城。
偶有行人路過,看到這騎著大馬的官員,自是急忙躲避。
而在每一個交叉口,則都是有十餘人,眼巴巴的看著左右,這些人大多都是些老人,白發蒼蒼,眼神渾濁。
看到有騎馬的,這些人非但不怕,反而是連滾帶爬的走上前來,“官爺!收了我吧!我什麼事都能做!我吃的也不多!”
“我會打鐵!!”
“官爺,我一日吃一頓就好.”
這些人衣衫襤褸,破裂的衣裳裡能看到排排肋骨,劉桃子所帶來的騎士趕忙上前,阻擋他們,這些人嚇得連連後退,劉桃子看向了一旁的騎士,“給些錢。”
騎士一愣,隨即點頭。
劉桃子繼續往前走,黎陽處處都能看到些無家可歸的人,他們就蹲在各個交叉口,或是躺在路邊,或是蹲在食肆前。
有的是不健全的人,有的是老人,還有幾個病怏怏的孩子。
可若是再往前走,來到了黎陽城南,情況就變得有些不同了。
這裡的道路頗為平坦,建築也開始變得高大起來,顯然,如成安城東那般,這黎陽城南也是富貴人家的住所。
沿路反正是看不到什麼行乞者的,在最中間,能看到一處高大的佛塔,那是全城最高的建築。
越是往裡走,所能看到的僧侶便多了起來,這些僧侶手持棍棒刀兵,看到官人,也根本不怵,隻是埋頭走自己的路,他們留著胡須,看起來便強壯凶狠,完全沒有點和善模樣。
劉桃子與他們擦肩而過,這些人甚至不曾多看桃子一眼。
他們繼續前進,如此走了許久,終於,劉桃子停了下來。
走到了最南,也就是那佛塔跟前,便看到一道精致的院牆,這牆金碧輝煌,所用的瓦磚都不同尋常,倒是有點跟郡守府看齊的感覺了。
這院牆還沒有修建完成,能看到有千餘人,都是些青壯,此刻正裸著上身,運磚上瓦,和泥塗抹,浩浩蕩蕩,著實比徭役還要熱鬨。
劉桃子等人剛剛靠近,就被一行人所攔下。
這些人皆穿著黑衣,短頭發,手持刀劍棍棒,高大強壯,他們擋在了劉桃子等人的麵前,一個碧眼的胡僧打量著麵前的劉桃子。
“佛門淨地,外人莫要靠近。”
騎士大怒,“豈敢對縣丞無禮?!”
聽到這句話,那僧侶竟沒有半點懼怕,他仰起頭來,“縣丞又如何?此佛門淨地,除非監院邀請,否則誰都不能靠近。”
騎士們緩緩拔出刀來,都看向了劉桃子,隻要桃子一聲令下,他們就要砍下麵前這顆頭顱來。
劉桃子此刻卻仰起頭來,打量著遠處那高大的佛塔,他都不曾多看麵前這胡僧一眼。
“我說你”
胡僧怒了,上前一步,剛開了口,劉桃子緩緩低下頭,與他對視。
這一刻,胡僧毛骨悚然,就像是遇到了什麼大恐怖,渾身僵硬,竟不能動。
“劉公!!”
“劉公!!!”
就看到從後方忽然跑出來一個人,劉桃子見過那人,是縣衙的職吏。
這人快步走到劉桃子的身邊,滿臉堆笑。
“劉公,郡衙的趙郡丞正在等您呢,我去了許多地方,都找不見您.快些跟我回去吧。”
他說完,又猛地看向了胡僧,“爾等莫非不知這是縣丞嗎?都給我退下!!”
那幾個壯僧竟低著頭後退了幾步,不再有方才咄咄逼人的姿態。
“劉公,趙郡丞就在他的府裡等著您,我現在就帶您過去?”
趙府內。
李駿正低著頭,站在一個高大男人的身邊。
那男人手裡捏著箭矢,看著對麵的投壺,輕輕丟下,箭矢沒中。
男人趕忙跑上前去撿箭矢,李駿也跟著他來回的跑。
男人玩的不亦樂乎,李駿卻是一邊說一邊跑,累的一塌糊塗。
終於,男人停了下來,看著一旁氣喘籲籲的李駿,“這麼說,這人是軍旅出身?”
“反正絕不可能是個遊徼出身.誰家的遊徼能騎的那般大馬,他胯下那戰馬,絕對是塞外之寶.還有他身邊的諸多鮮卑武士,這哪裡是一個遊徼所能有的?”
男人再次舉起箭矢,“可我聽人說,他是個應試的秀才出身啊”
“秀才???”
“不像.”
李駿直搖頭,男人笑嗬嗬的將箭矢的方向對準了李駿,“所以說,你怕了他?便想讓我親自出麵?”
李駿看著那閃爍著寒光的箭矢,喉嚨不由得吞咽了下,“趙公,我隻是想,這樣的人可以作為您的幫手,我們這些小人,若是那句話說錯了,不是壞了您的大事嗎?”
聽到這句話,趙郡丞終於是哈哈大笑。
他再次轉移了箭矢的方向,“好吧,算你說的有些道理,我就在這裡等著他。”
“去吧,去吧,盯住姓石的,勿要讓他再有什麼動作。”
“唯!!!”
男人丟出箭矢。
正中投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