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的官道上,定州大軍正在緩緩前進。
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細雨,在半空之中形成了細細的雨幕,冷風裹挾了雨水,拍打在諸多將士的身上。
騎士們在大軍兩側來回的奔波。
士卒們低著頭,垂頭喪氣,便是細雨,對士氣的打擊也十分巨大,何況他們本就沒有什麼士氣,士卒們渾身濕透,臉色通紅,在冷風之中不斷的哆嗦著。
有士卒往前走了幾步,忽一頭栽倒,便再也無法起身。
軍官們大叫了起來。
高延宗縱馬走在中軍的位置上,劉桃子在他的身邊。
騎士不斷的來回奔波,稟告情況。
往返的人實在是太多,根本不給高延宗與劉桃子攀談的機會。
“將軍!前方道路受損嚴重,無法縱馬!”
“將軍,右側發現有三人,自稱樵夫!”
“將軍,長樂兵進軍速度緩慢,快要跟常山兵撞在一起了。”
這些都是傳達各地情報的騎士們,走了一個來一個,高延宗起初還覺得挺有意思,可如此持續了一天,高延宗整個人都覺得要發瘋了。
起初,劉桃子的處置還極為的生澀,可漸漸的,他的應對變得熟練起來,無論是前方開路,還是後方拉攏,以及保持隊距,保持前進速度,後勤保障等等,他都能及時下達命令。
劉桃子麾下的博陵兵成為了監督者和斥候,由劉桃子為中心,擴散到全軍,為劉桃子及時提供各地的情況與動向。
五個郡以及大王親隨加起來,人數已經超出了萬餘人,而萬人上路,這行軍速度比高延宗所預料的要慢的多的多。
他們走了兩天,卻是連泜水的影子都沒看到。
這行軍速度,說是龜速都不為過。
可高延宗卻不敢加快速度,就這水準下,若是他敢強行軍,隻怕還沒走到目的地,萬餘人就成了千餘人。
高延宗抬起頭來,看著沉悶的天空,小雨清洗著他的臉,他整個人都濕漉漉的,甲胄讓他分外的難受,他擦了擦生疼的眼睛,縱馬靠近了劉桃子。
“兄長,雨天,還是停下來休息吧。”
“不能在此處休息,且行軍到長石渠,在那裡可以進行休整和補給,以當下的速度,一個時辰後就能到。”
劉桃子又抬頭看著天色,“雨不會持續太久。”
高延宗愣了愣,隻好低頭繼續前進。
戰馬搖晃著頭,撒掉身上的水珠,對這糟糕的天氣同樣的不滿。
軍隊到達長石渠,開始在此處休整,各部分彆散開,學著過去的老辦法,分彆駐紮,彼此設立戒備。
高延宗等人坐在一處破落的廟裡,啃著手裡的乾糧,無奈的看向了外頭。
雨確實停了,隻是地麵依舊濕潤,難以行走。
天空依舊沉悶,光是看著便心煩意亂。
高延宗待了會,便坐不住,去了自己的營帳睡覺。
姚雄,寇流,褚兼得,田子禮等四人留在了劉桃子的身邊,他們五人看著外頭,有滋有味的吃著乾糧,一言不發。
田子禮忽清了清嗓子。
“兄長。”
“嗯。”
“我當初果真是太愚蠢了.將帶兵事想的那般簡單,如今方才知道其中艱辛。”
“就這萬餘人,帶著走了兩天,便出現了數百人的死傷.軍心潰散,毫無戰力.原來這帶兵竟是如此的困難。”
田子禮疲憊的呼出了一口氣,“我再也不敢輕言起兵了。”
姚雄嘿嘿一笑,“隻是你不中用罷了,像我,不很是輕鬆嗎?”
“嗬,你隻是領著騎兵來回巡視,自然輕鬆,不如你我換換,我去騎馬來回奔波,你來押送糧草物資,清點分配,如何?”
“你以為我這差事便容易嗎?萬餘人的大軍啊,全靠我來監督,時不時就有逃走的,掉隊的,暈倒的,什麼樣的都有!”
姚雄瞥了眼寇流,“還有偷東西的呢!”
寇流臉一黑,“你看我作甚?!”
幾個人有說有笑,很是熱鬨,全然沒了趕路的疲倦。
劉桃子卻還是板著臉,“多去學習,積累經驗。”
幾個人趕忙低頭稱是。
姚雄卻又偷偷問道:“兄長,您這虎奮將軍,算是真的嗎?還是說戰時任命,打完了就收走?”
“不知道。”
褚兼得撫摸著胡須,“不是廟堂任命,那便是要收走的,不過,這是好事,一來可以熟悉統兵,二來能吞點州衙物資,三來能混個清君側之功。”
劉桃子提醒道:“兼得,貪贓枉法,我可不容。”
“嘿,老夫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姚雄卻很好奇,“前兩個我都懂,這第三個是什麼意思?”
褚兼得咧嘴笑著,這相貌頗為嚇人,他說道:“此番是常山王對楊相動手,我們雖然隻是遠程觀望,可說起來,那也是跟隨常山王參與了這次大事啊,等常山王掌權,定然是要論功行賞的,不能落下一個人看來我們家劉公又得升官啦!還是正式的那種!”
姚雄大喜過望,“升官好,升官好啊,兄長升官,我也能跟著升啊!”
眾人皆對未來充滿了期待,熱火朝天,再也沒有了半點的疲憊與抱怨,他們的眼神明
亮,鬥誌十足。
而劉桃子,此刻隻是遠遠的眺望著鄴城的方向,臉色凝重,一言不發。
鄴城。
鄭子默拽著楊愔的手,臉上滿是焦急。
“楊相,常山王與長廣王的心思,誰人不知呢?他們如此輕易的接受了詔令,其中定然有詐,這個宴會,還是勿要參加為好!”
楊愔皺著眉頭,看著周圍的諸多官員。
眾人都看著楊愔,等待著他能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來。
楊愔一把推開了鄭子默,嚴厲的說道:“我等忠心體國,我與常山王並沒有什麼私仇,一切都隻是為了大齊而已,當下常山王拜職赴任,臨行前設宴款待百官,豈有不到之理?!你怎會有此憂慮?”
鄭子默歎息著,“楊相,您覺得與他無私仇,隻怕他不會這麼想啊。”
楊愔的臉色緩和了些,“你勿要擔心,此宴並非是在常山王府內,而是在尚書省,也並非隻是宴請吾等幾人,百官皆在受邀之列。”
“便是有人要害我,還能在尚書省,當著文武百官之前害我嗎?”
聽到這番話,鄭子默也沒有繼續勸說,行了禮,退到了一旁,楊愔挺著肚子,領著諸重臣,上了車,朝著尚書省官署行駛而去。
那裡距離楊愔的府邸並不算太遠。
片刻之後,眾人便已經到達,楊愔走下了車,高湛趕忙走上來迎接。
“哈哈哈,楊相,你怎麼來晚了呢?百官都已到齊,楊相如今才來,可是要多吃幾盞酒!!”
看著高湛這豪爽的模樣,楊愔也輕笑了起來,“二王既要赴任,不敢不準備禮物,故而來遲了,大王且勿要擔心,稍後,我定多吃幾盞!!”
高湛開心的拉著楊愔的手,兩人一同走進了官署裡。
群臣果真是到齊,看到楊愔前來,紛紛起身拜見,高湛不理會他們,隻是抓著楊愔的手,朝著內屋繼續走去。
楊愔此刻低聲對身邊的高湛說道:“大王,過去的諸事,都是為了國家,還望大王.”
“過去的事情便不說了!”
“請入座!”
高湛讓楊愔坐在了文臣為首的位置上。
楊愔以及諸多大臣們相繼坐下來,那些官員們依舊是在吃酒,楊愔拿起酒杯,朝著他們禮貌的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