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刺史官署。
婁睿看著擺放在麵前的諸多大木箱,嘴角咧出了一個大大的弧度,雙眼眯成了一條縫。
“這是我在二河川時所奪來的財物,奚人沒什麼好寶貝,黃金,玉石,還有些雕飾過的畜角異寶便拿來獻給大王了。”
劉桃子站在一旁。
婁睿大笑,“這又是何必呢?這是你立功所得,豈能拿來送人呢?你自己收下就是!”
“你當今堂堂四品鎮將軍,豈能不備些財寶來準備後事?”
劉桃子回答道:“若無大王指點,豈能獲得如此大功,此番事成,全仰賴大王的指點,請大王收下。”
婁睿笑嗬嗬的令人拿走這些東西,隨即讓他們關上了門,關了門,他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認真的看著劉桃子,臉上甚至有些愧疚,“賢侄,我險些害殺你啊我真不知道大齊的軍隊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大軍出征,竟還能讓奚人主力逃脫你可勿要怪罪,勿要怪罪。”
婁睿拉著桃子的手,格外自責。
劉桃子這次大勝敵軍,一飛衝天,成為了一個真正手握實權的邊地大將。
可婁睿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卻沒有半點的欣喜,嚇得眼前一黑。
按著他原先的想法,奚人肯定能跑,但是不會跑出去太多,撐死了三四萬人,以逸待勞,打崩他們不是什麼問題,可誰能想到,主力都被逃脫了,若非劉桃子勇武,還真說不好是領賞還是追封。
劉桃子平靜的說道:“大王,這軍功,兵強能勝者取之。”
“若不勝,那也是本身不足,何以怪罪他人?”
婁睿的臉色緩了些,他皺著眉頭,“這些時日裡,我聽到了不少消息。”
“晉陽的人來找我,以重金賄賂,希望我能將你在府中秘密毒殺。”
“還有人說你是個漢人你是劉.劉都督的兒子?”
“是。”
婁睿沉默了片刻。
“我就說你眼熟,原來是因為你父親的緣故啊我與你父親倒是不算太親近,不過也見過麵。”
“賢侄啊,我們邊鎮之人,按理來說,是不分什麼國人漢人的,若硬要區分,那我姑父,不也是渤海出身的漢人嗎?”
“可是吧,當下的這些蠢物們,他們不這麼想,他們都覺得你開了個壞頭,往後會讓漢人騎在他們身上。”
“我也不瞞你,其實,我也有些顧慮賢侄,你也不是不知道,當初那楊愔,是何等的猖狂,下令罷免我們這些人,那是一天罷免好幾個,恨不得一個月內就將我們全部趕走.”
“你說,往後要是這些人再有了兵權,那還得了?這不是不信任你,你當然不會跟楊愔那樣的人混在一起,隻是你這開了個頭,往後他們就可以效仿”
聽著婁睿的話,劉桃子忽問道:“所以大王是要毒殺我嗎?”
“什麼混賬話!!”
婁睿訓斥了一聲,幽幽的說道:“來送信的那個人,已經被我砍了,頭顱就掛在城牆上呢.我雖貪財,卻也不至於為了錢去毒殺自家後生。”
“我是想說啊,賢侄,你現在是半個國人,隻要讓你成了一個完全的國人,就沒有人敢胡說八道了。”
“哦?”
婁睿咧嘴笑了起來,“我此番有功,要返回晉陽了。”
“等我見到太後,便讓太後找個小女兒,姓高也好,姓婁自然更好,你跟人一成家,誰還敢說你是漢人呢?”
劉桃子忽問道:“可我記得,楊公也是迎娶了神武帝的女兒,還有那位參與者燕公,同樣如此。”
婁睿頓時愣住了,他趕忙揮著手,“勿要提這些人,你跟他們不一樣!不一樣!”
“楊公的母親姓源,他的妻子姓高,他尚且不能算是國人,我又如何能算?”
婁睿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長歎了一聲,“賢侄啊,你不明白,天下的精銳,都在晉陽,中軍之中,大小將領,皆是勳貴,陛下就是能將領頭的給換了,也不敢說能完全掌握啊.他就是再愛你,卻也未必護得住你,這些人為人歹毒,諸多手段,你是還不曾體會過。”
“他們能每日上書檢舉你的過錯,能收買恐嚇你的部下,能派人暗殺,能克扣運輸給你的糧草,能劫掠你的村鎮,甚至還可能裝作外賊直接襲擊你他們向來驕橫慣了,無法無天,便是當初文宣皇帝還在的時候,也不敢說能完全製服他們,否則,又何必提拔那些狡詐的漢人來為他做事呢?”
“這裡無人,我便與你說些實在的,當今陛下本就是借助眾人之力,方才登上了皇帝位,他沒有那能力與眾人對峙.”
“我甚愛賢侄,為了天下,也是為了你,故而這般言語.你若是想要活著,想要過的更好,就隻能變成國人,不然,便是高敖曹又如何?”
看著一臉真誠的婁睿,劉桃子沒有再反駁他。
他點點頭。
“我知道了。”
“多謝大王。”
婁睿鬆了一口氣,他拍著劉桃子的肩膀,興高采烈的說道:“你最聰慧,這點事怎麼會想不明白呢?況且,你哪裡像是漢人啊,簡直比國人都要國人州裡各地聽說這個消息,沒一個相信的”
“你勿要擔心!”
“我這次回去之後,就找姑母,求她出手相助,她老人家最是護短,在諸勳貴之中,也很有地位,她一出手,定然無礙!”
婁睿囑咐了許
多,這才讓劉桃子離開,他甚至都不放心讓劉桃子隻領著那一隊人馬離開,特意讓自己的心腹領著郡縣兵護送劉桃子返回武川。
從招遠城前往武川的這條道路,劉桃子等人走了無數遍。
可從來不曾走的如此小心謹慎。
便是莽撞如姚雄,似是明白了些什麼,手就不曾離開過腰間的刀,左右張望著,護在劉桃子的左右。
“兄長,大王是不是要走了?”
“是。”
“誰來接任?”
“不知。”
姚雄抱怨道:“還是大王好相處,送他些財物,便不會為難,若是來個與兄長有仇怨的,隻怕事情就不好辦了。”
劉桃子沉思了片刻,“應當不會。”
騎士們剛剛進入了自己防區,便看到有人縱馬狂奔而來,來者乃是破多羅嚳,他衝到了劉桃子麵前,猛地跳下馬來,臉上滿是狂喜。
“兄長!兄長!天大的喜事!!”
他拉住了韁繩,臉色都因激動而漲紅。
“兄長,今日有三人前來武川,都是那些拖欠吞沒軍功的勳貴,他們送來了很多很多東西,此刻就在武川等著您呢!”
“他們的態度非常的卑微,說來要當麵向您請罪,要分發軍功,還要做出相應的補償!”
“看來,慕容三藏的事情還是讓他們懼怕了!”
聽到這句話,姚雄當即罵道:“你個蠢物!那些人哪能是這般容易低頭的?這些使者前來,沒準就是要行刺兄長的!或者要放火燒糧,怎麼能放進城裡?”
劉桃子驚詫的看了姚雄一眼。
破多羅嚳無奈的說道:“是田公下的令,我還能派人攔住不成?”
劉桃子沒有理會二人的爭執,讓郡縣兵先回去,自己則是帶著姚雄等人朝著武川城迅速出發。
果真,如破多羅所說的那般,城外此刻有數個‘商隊’,這些馬車上裝滿了貨物,有奴仆正在忙碌著喂馬,卸貨,也有幾個騎士盯著他們,當他們發現劉桃子的時候,都是趕忙低下頭去,不作理會。
當劉桃子領著眾人返回官署的時候,隔著老遠,就聽到裡頭傳來的交談聲。
姚雄推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