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宮。
宮門大開。
從大門到裡牆的門,一路上都是由朔州兵來駐守。
他們站的格外筆直,彼此之間的距離都是固定的,麵向對方,手持長矛,披著甲胄。
這些最精銳的甲士們分列兩側,威風凜凜。
劉桃子頭戴鐵胄,身披明光甲,赤色護項披膊,玄色腿裙,大黑披風。
他身上這一套裝備,看起來便格外的沉重,走起路來,便是一頭大熊羆,走路時甲胄所發出的聲音都令人膽寒。
他帶頭從這些甲士們之中經過。
在他的身後,則是跟著三十餘位官員將領。
田子禮和高孝琬都在其中,隻是兩人一瘸一拐的,需要有人扶著才能走路。
劉桃子就這麼大步穿過了幾個大門,又快步走上了台階。
一步步朝著正殿的方向大步走去。
晉陽宮在此刻顯得有些破敗,各處都遭受了大大小小的不同水平的傷害,甚至有亂兵進行過劫掠。
可不知為何,帶些破壞痕跡的晉陽宮,看起來卻比從前要更加的威嚴了。
劉桃子就這麼走進了正殿之內。
他剛剛走進來,便聽到裡頭傳出驚呼聲來。
胡太後絕望的坐在上位,跟另外一個相貌相似的女子抱在一起,惶恐不安。
胡太後已經沒有了半點太後的威儀,頭發臟亂,衣冠不整,眼裡透露出深深的怯弱。
劉桃子也不行禮,就這麼大步走到了兩人的麵前。
祖珽適當的從群臣之中走出來,看向了胡太後。
“大將軍已經平定了內外,救下了爾等的性命,何以不拜謝?!”
胡太後跟那女子急忙跪拜。
劉桃子卻沒有什麼興趣來折騰這種人,他揮了揮手,“罷免其身份,派人送回娘家,而後追查其宗族的過錯,依法處置。”
“唯!!”
祖珽看向了兩旁,有甲士迅速上前,帶著她們兩個人就往外走。
高家的幾個宗室就這麼冷漠的看著胡太後,眼裡甚至沒有半點同情。
等到她們兩人離開之後,劉桃子繼續往前走,一路走到了龍椅跟前。
晉陽宮的龍椅,所效仿的乃是標準前魏風格。
皇帝所在的龍椅位置,比群臣要高出四層台階,龍椅也同樣高大,能直接俯視眾人。
眾人驚愕的看著劉桃子,彼此對視,眼裡都有些期待。
劉桃子走上了台階,而後直接坐在了龍椅上,麵向眾人。
這一刻,官員們都驚呆了。
姚雄一頭跪拜,“陛”
祖珽眼疾手快,不等姚雄喊完,就趕忙堵住了他的嘴。
劉桃子一臉平靜的看向了眾人,“我向來習慣坐上位,諸公且先坐兩側吧。”
眾人卻不敢隨意亂坐,從身份高的開始,一一入座。
姚雄坐在了左邊靠前的位置上,坐在這裡,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充斥著全身,隱隱有些小激動,他看了看周圍,很多人都是這種情緒,有的茫然,有的激動,有的欣喜。
劉桃子開口問道:“晉陽兵該如何處置?”
眾人瞬間從方才的激動之中蘇醒過來,回歸了現實。
晉陽兵。
晉陽之好在其兵,晉陽之差在其兵。
甚至這個都能概括整個齊國。
讓齊國強勢的就是這些由勳貴們所率領的強悍的晉陽軍團。
這支軍團素來強悍,威名赫赫,哪怕是在最薄弱的時候,都能讓敵人膽戰心驚,甚至能擊破數倍於自己的精銳大軍。
可這支軍團越是強悍,齊國的諸多事情就越是難以改變。
這支晉陽源於古六鎮,成分混雜,但是都以老鮮卑自居,在高歡時期,他們拒絕以漢字漢語所下達的命令,要求一切軍事命令都要以鮮卑話進行。
到了高澄時期,他們又對皇帝重用漢人士大夫,以漢人監察彈劾老鮮卑勳貴表示強烈不滿,幾次帶頭搞事。
到了高洋時期,對其操練漢人新兵表示不滿。
再往後,他們幾乎是反對一切可能動搖他們作為核心的政策,讓齊國始終陷入泥潭,無法脫身。
他們是齊國的奠基者和滅亡者,也是齊國的守護者和掘墓者。
在高王之後,齊國的皇帝基本上都沒能做到完全控製這些老晉陽人,他們在無形之中影響著齊國的政策,使其漸漸落後於周。
像陽休之這樣的漢人大臣甚至認為偽周能順利進行那麼多的變革,就是因為他們前期被晉陽兵打的太慘,國內的老鮮卑死傷殆儘,勳貴軍頭們坐不穩,無奈之下才選擇吸取漢人來補充軍力,從而漸漸有了諸多改革。
這些人要怎麼辦呢?
官員們沉思了下來。
祖珽看了看周圍,卻沒有急著開口,微微合上雙眼,學人家閉目養神。
“兄主公!”
高延宗靈活的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了劉桃子的麵前,而後行禮下拜,這套是過去麵對皇帝的禮節,這廝用在了桃子的身上。
他抬起頭來,“主公,此番我們收編了三萬餘人的晉陽精銳。”
“當初神武帝設立霸府,將六州鮮卑安置於此,這些人便日夜操練父死子替,不事農桑,堪稱是天下精銳!”
“主公麾下諸多軍士,除卻朔州兵和幽州兵,隻怕沒有幾支軍隊能與他們相提並論的!”
“不如將他們再次整編起來,選擇一個勇猛的將軍統帥,而後拿來討伐段韶!收複河南地!”
高延宗甚至一點都沒有隱瞞自己的小心思,那臉基本上就是在說,選我!選我!
“不可。”
有人開口打斷了高延宗。
高延宗有些生氣的看去,卻發現開口的人乃是自家大哥,高孝瑜。
高延宗敢怒不敢言。
高孝瑜走到了高延宗的身邊,也用同樣的方式行禮。
“主公,晉陽兵向來驕橫,便是段韶在時,都不能完全鎮住他們,若是還將他們囤積在一處,隻怕還會如過去的模樣,滋生不良。”
“況且,如今國內所推行的乃是府兵之製,與製度不合。”
“我倒是覺得,可以將他們分散到天下諸軍府,當下十一軍府,三萬餘人分之,每個軍府能分到三千人左右,這個規模正好,不多也不少。”
“我聽聞朔州軍府擬定一萬五千人,如此看來,一府一萬五兵,三千兵能為其骨架。”
“五個新卒便由一個晉陽老兵領著,晉陽兵強悍,能為諸軍府之核心,有利於各府軍的操練和成製”
聽著高孝瑜的話許多官員們都紛紛點頭。
距離各地軍府設立也有一年多的時日了。
這一年多的時日裡,軍府依舊是沒能形成什麼戰鬥力,段韶那次就證明了,除卻姚雄所帶的老朔州兵,這支軍隊的核心是最初的恒朔精銳,其餘幾個真正從頭開始的軍府,尚且不足以作戰。
一年的時日,還不足以操練出一支萬人以上的精銳武裝。
而操練的不到位,直接拉出去那就是給敵人送人頭。
當下四麵的敵人,都不是什麼善茬。
宇文邕虎視眈眈,麾下諸多猛將,段韶和獨孤永業更不必說,突厥可汗的精銳超出了過往,哪怕是連南方,都出了個還不錯的皇帝,野心勃勃,麾下更有諸多名將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