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出去會友了,還請二位稍等片刻。”許是心虛,小丫鬟的態度比之一開始簡直跟換了個人一樣,她將二人讓進廳堂之內,還十分熱情地上了兩盞熱茶來,“婢子這就去請相爺。”
“有勞。”看來那群練功的人在相府裡是不可輕易為外人所知的存在,不然這小丫鬟也不會跟踩住尾巴似的,一下子變得這麼知禮。
不過說到底,對方也隻是一個跟著主人家的眼色行事的丫頭罷了,賀長情犯不著與人為難。
“主上,我看他們相府氣派非常,連帶著府中下人,都恨不得鼻孔朝天。底下人都這樣了,一會兒章相來了,還不得對我們兩個更過分?”這些話,也是等四下無人了,左清清才敢說出口來。
“先忍著吧。”賀長情對此,亦是有著不小的擔憂。隻是她的擔憂並不是擔心章祁知給她難堪,而是左清清這張沒有把門的嘴。
未有多久,章祁知便邁著他算不得利索的步伐進了廳堂當中:“哎喲,小閣主,有失遠迎。”
這等走起路來與眾不同的姿勢,的的確確就是昨夜宮中的那個人,看來她沒有認錯人。
賀長情的心內因此更是冰涼一片。這不恰恰說明,聖上當著她的麵壓下了章相對她的不滿,可轉過身來卻在背後背棄於她,反而要與對她不利的人合起夥來。
不過還好,她早已知道了不是嗎?此刻所見,隻不過是沒有了再自欺欺人下去的理由。
賀長情站起身來:“未曾遞上拜帖便上門叨擾,是長情的不是,還望章相莫要見怪。”
“我們之間,無需多禮。我還以為自上次傅家一彆,我與小閣主已達成了某種共識呢。”
呸,狗屁的共識,要與她撕破臉皮的共識嗎?
賀長情笑不出來,如果有麵鏡子,她覺得上麵一定可以照出自己眼下十分僵硬的神情:“有些情誼再是深厚,可也是需要說出來的不是嗎?我此次前來,是想向章遠安章公子致歉。但聽府上的丫鬟說,他外出了,所以這份禮還麻煩章相代為收下。”
話畢,賀長情給身旁的左清清遞了個眼神。
便見左清清打開那隻彩繪漆盒,露出來裡麵的一株紅珊瑚。
“犬子若是在此,看到了這珊瑚定會歡喜。小閣主,用心了。”從他們進來開始,章祁知的笑容便始終浮於表麵,直到此刻才有了那麼點真心的意思。
這老匹夫,不僅為人老奸巨猾,而且還是個護犢子。此情此景,當著外人的麵,做戲一般地說幾句章遠安的不是,很難嗎?
賀長情心中窩了一團火氣,隻是麵上不顯:“昨夜戌時,我去宮中覲見。隻是等了許久,既不見聖上,也不見鄧公公,於是我便問了宮人,章相猜,他們說什麼?”
章祁知不愧是在朝為官的老人了,一向寵辱不驚,便是聽到自己這明晃晃的試探也麵不改色,隻是眼皮無意識抽搐的那幾下,還是說明了太多問題。
這便已足夠了。
賀長情還不想把自己和鳴箏閣那麼快地置於風口浪尖上,於是繼續接道:“宮人們嘴嚴又膽小,莫說是我,便是章相去問,他們也不敢吐露聖上的行蹤。隻不過後來,聖上回了長安殿,我才知原來是去見了嘉妃娘娘。看著他們如此恩愛,想來朝中各位大人們倒是不必再擔心皇嗣一事了。”
如果說賀長情上門道歉,是為了消弭與他的恩怨,好為她在京中行事掃清障礙,那還說得過去。可同他說這些是何意,難不成是在炫耀聖上和嘉妃娘娘都站在她那邊嗎?
果然還是太稚嫩了。沒有利益當前,那點舊時情意和小恩小惠自然很是管用,可一旦傷及根本,親兄弟親父子都會翻臉,更彆提是她一個無所倚仗的什麼小閣主了。
看來,這賀長情並不如外界所傳那般厲害,隻是個拎不清的糊塗人罷了。章祁知卸下心防,不甚在意地附和了幾句:“聖上與嘉妃娘娘恩愛如此,小閣主功不可沒。”
“章相,閣中還有事,我們就先行告辭了。”賀長情朝人微微頷首示意,扭過頭的瞬間卻對著身側的左清清擠了擠眼睛。
主上她,眼睛不舒服?不對,肯定不是。
左清清撓了撓頭,一時摸不準她這是什麼意思。多年相處的經驗告訴他,主上這絕對不是身子不舒服,隻是他蠢笨至極,實在不知該怎麼配合於她。
賀長情也是沒能想到,帶左清清出來居然起不到應有的作用,還不如祝允好用呢。情急之下,她索性彆過身子,在無人看到的地方,擰了一把左清清胳膊上的肉。
賀長情這一把,著實手勁有點大,左清清立時嗷的一嗓子叫了出來。
這個左清清,叫聲堪比一頭驢,看著實在是有點假。賀長情硬著頭皮道:“他身子不舒服,敢問府上茅廁在哪裡?”
“來人,帶他們去。”章祁知卻不計較這些,隻是不耐煩地吩咐著外間的下人趕緊把人帶走。
想來,章祁知也不是不知道這裡麵有詐,他隻是不在乎罷了,骨子裡下意識覺得,他們還不配他過於防範。
二人由府上的小廝引著,接連轉過幾個轉角,一路直奔宅院的東隅而去。
期間左清清幾次想要開口問問賀長情計劃為何,餘光一瞥,卻看到了緊跟著他們的五六名身穿短打勁裝的壯漢,個個長得滿臉橫肉,腳下不帶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