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左清清咽下口裡的最後一口肉餅,險些沒被噎過去,“所以主上,你給人家相府的水井裡投了毒?”
“話彆說那樣難聽,那藥粉隻會讓人四肢乏力,繼而昏昏欲睡罷了。”賀長情命人擺了一桌宴席,說是要犒勞一下這幾日裡操勞的眾人,“按時辰來算的話,應該差不多了。我們吃完就去。”
“原來是鴻門宴啊。我就說,主上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請我們吃這頓飯。”左清清邊灌了一口酒,邊開著玩笑。
“去。主上什麼時候少了你的,這話多少有點不識好歹了啊。”儘管是玩笑話,可沈從白還是麵色一變,用胳膊肘懟了一下旁邊的人。左清清向來便是這樣,沒有什麼壞心就是口無遮攔,他和主上懂得,但是若是讓旁人聽去,又不知會解讀出多少種意味出來。
“你們就當我彆有用心吧,但是這回,隻許成功不許失敗。雖說水井當中已被我下了藥,可難保不會有漏網之魚,你們誰要去誰不去,我這次不強求。”賀長情舉起碗來,遙遙向眾人一敬,隨後仰起脖子飲儘,“諸位想好了再決定。”
這次和以往的情形都不相同。以前就算敵人是像章祁知這樣的大人物,背後也多半是聖上授意,有人兜底自是無所畏懼。可現如今,天雖不至於是坍塌了下來,卻也是風雲巨變,早不複往昔了。
賀長情還拿不準在聖上的心裡,章祁知是什麼樣的存在,對他又有著幾分信任和幾分敷衍。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一退再退,萬般忍讓,可要想不再受製於人,將對準她的暗箭一一拔除,隻一味退讓是治標不治本的。
她要去涉險,但她不能以閣主的身份強製要求所有人都加入進來。做出這樣的決定,或許是她腦子一熱,但她很少有如此任性的時候。
賀長情是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不能言說的秘密,讓從小一起長大的梁淮易都能對她隱瞞至此。
“主上,你知道我的,我要一直跟著你。”生生死死都要,一直在一起。
祝允是最先表態的那個。
賀長情很是感動。她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牧心者,就把金玉奴的生死漠然置之,如果今日祝允但凡有絲毫半點的猶豫,看在他跟了自己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她也不會當個冷漠無情的主人,硬逼著他跟自己去蹚這趟渾水。
但,這是祝允自己的決定。賀長情的唇角還沒來得及彎起,手背上卻忽然罩下一片溫熱。
她順勢低頭看去,便見祝允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不知何時握了上來,說不清是什麼心理作祟,總之是將她激得眼皮亂跳。
賀長情下意識地甩了開來,側著身子坐得離祝允遠了一些,視線無處安放,她便隻好盯著眼前的眾人看。
結果視線剛剛挪過去的霎那,沈從白竟是當著她的麵,直接將麵前的一隻碗摔得粉碎。
這碗仿佛沒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她的心尖:“小白你……”
沈從白好端端地,這是怎麼了?還沒待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邊又是咣當數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屬下願誓死追隨主上!”
眾人都被沈從白的豪氣乾雲所鼓舞,一時間,明誌呐喊的聲音響徹雲霄。
夜半子時,賀長情先讓眾人埋伏在相府周圍,後又派了十數人先行探路:“進去之後,一切小心為上。我們此行隻為查找來往信件與重要線索,還是謹記莫要打草驚蛇。若發現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趕緊撤出來。”
賀長情化身為暗夜裡的一隻飛鳥,所過之處除了驚起一片樹影婆娑,再無其餘怪異之處。
隻是,無論她是在平地疾走,還是往高處閃轉騰挪,她的身後始終都亦步亦趨地跟著一人,那寸步不離的樣子簡直像極了她的影子。
可是人怎麼會有兩道影子呢?賀長情迫不得已頓了下來,斜睨著祝允:“你跟著我做什麼?分頭去找啊。”
祝允在原地眨了眨他那一雙清淩淩的眼睛:“其餘各處,都有沈大人他們在,他們都兩兩一組。”
好家夥,這個祝允,還學會拿她的命令來壓自己了。可偏偏,為了以防出現意外而致叫天天不應的局麵,兩至三人一組是最為合理的安排,鳴箏閣的其餘人都是這樣做的。
她這個閣主,是銅筋鐵骨還是天神下凡,就一定有充足的理由說自己不需要呢。賀長情乾巴巴地道:“那你就同我一起,不過動作要輕點,雖說藥效未退,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白日裡,賀長情有刻意留意章祁知來的方向,也是那個方向,有最多儒生打扮的男子在來來往往。她敢確定,那裡就算沒有密室,也定會存在一個書房,是最有可能藏著章祁知和章遠安秘密的地方。
隻是她眼下照著那個方向找了許久,卻沒能得到一丁點兒有用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