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之前,兩個小兒女正依依不舍。他們如此,反倒對比得一臉凝重的賀長情格格不入。
賀長情敏銳地感知到,徐柔兒她這反應恐怕是春心萌動了。
“主上,你的麵色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臨彆之際,遠行的顧著與親朋道彆,送行的眼中則隻有麵前之人。倒是祝允,依舊一顆心全撲在了她的身上。
賀長情搖了搖頭,隻回了無妨二字。可惜祝允並不能時時刻刻做她肚子裡的蛔蟲,並不曉得她內心深處的憂慮。隻能說,但願是她小題大做了吧。
“小閣主,告辭。”分彆的最後時刻,王書譽終於想起了送行之中還有著她這位閣主,難得紆尊降貴地朝她拱了拱手,隨即便偏開了視線。
賀長情冷眼看著,他對自己這態度遠不如對徐柔兒熱切。當然了,徐柔兒一直陪著他同吃同玩,二人之間的關係定然是突飛猛進。她當然不會愚蠢到與徐柔兒對比。
但也不至於,對她這麼冷漠,冷漠到了連個告辭的話語都懶得多說一個字吧。
賀長情記得自己並未惹他,難道真的是因為長晟親王的關係?
可不管是什麼原因,也不論是否是她想多了,王書譽這個僅僅隻是在她眼前晃一晃就令她倍感不安定的人,可算是要走了。
本著好聚好散的想法,賀長情彎唇一笑,主動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你怎麼買了這麼多布匹?一車車的,拉到雲崖去恐怕要耗費不少人力吧。”
祝允順著賀長情的目光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可不是嘛,王書譽帶來的那些人足足拉了五輛板車,也不知道做什麼生意,居然願意大老遠地跑到京都來進貨。
王書譽對此倒是無甚所謂,聳了聳肩的模樣非常符合他如今財大氣粗的身份:“京都的錦緞刺繡舉國聞名,雲崖那樣的小地方自是沒有見過。既然都走了這麼一遭了,不帶點回去也太說不過去了。”
“幾位,告辭了。”像是再也懶得和他們多說上一句廢話,王書譽飛快地移開了視線,隻直勾勾地盯著徐柔兒瞧,“你要和我一起去雲崖嗎?我們雲崖有山有水,一到秋天就是漫山遍野的紅,保管是你在京都沒見過的風景。”
不得不承認,這王書譽談起未來來的確有一手。
可顯然,徐柔兒並沒有被他打動。又或許是被打動了,隻是京都是她自小生長的地方,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割舍得下的:“你有機會,一定要來京都找我啊。到那時,我們再一起遊山玩水。”
二人又是你來我往地話彆了好久,最終王書譽一揚手,帶著人緩緩地從城門之下走遠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賀長情總覺得,在王書譽轉身揮手的那一瞬間,他的眼角似有晶瑩的淚水閃過。
“柔兒,你沒事吧?”收回視線,徐柔兒一臉傷情落寞的表情落在賀長情的眼裡,看得她不禁心中忽地一陣揪痛。她是不是那日,就不該讓徐柔兒陪著王書譽一道?
好在徐柔兒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獨自緩了會兒後,便衝著她揚起一個笑容來:“主上,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忙。”
她這樣,信了她沒事才是見鬼。不過沒有什麼傷痕是時間無法治愈的,更何況她和王書譽之間,連露水情緣都算不得。或許隻是少男少女對彼此有了一點朦朦朧朧的好感,隻要時日夠久,最終是會放下的。
——
一場秋雨一場寒,京都接連下了好幾場雨,空氣當中整日裡都泛著一股子潮濕的黴味。
賀長情不知怎的,生了好大一場病,甚至病到下不了床。
趙明棠那邊就是在這個時候傳信約她一見,說是有要事相商,賀長情無法,隻好派了沈從白前去見麵。
榻上的人白著麵孔,咳得肚子都在疼,卻還是勉強睜開了一條縫:“小白,還沒回來嗎?”
祝允重又打濕了一條帕子,給賀長情換額上的帕子時,手下動作不禁一頓,低低地回道:“還沒回來。主上放心,沈大人一旦回來,肯定會即刻來找您的。”
“……那我就,放心了。”這病可還真是來得迅猛,真應了那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老話,賀長情整個人都軟綿綿的,身上也提不起一點勁來,“他回來叫我,我先睡一覺。”
這一覺,睡得很沉。等賀長情再睜眼時,整個屋子裡都是昏暗一片,她的餘光掃到,就在桌邊,坐著一個人影兒,似乎在同祝允說著什麼。
她的指尖動了一動,剛想叫人,嗓子裡卻是蔓延上了好一陣火辣辣的灼痛,話音出不了口,廢了好大的力氣,卻隻能是一聲悶哼。
“主上。”但即便隻是輕微至此的悶響,也足夠祝允聽到了,他立刻飛奔上前,一把抓起了賀長情的手,緊緊握著,“你醒了?好受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