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裳乍聞, 簡直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恍惚片刻, 見季無豔也是一副複雜難辨的神情,這才意識到:哦,似乎自己沒有聽錯啊。
這兩人……王問之是陛下親近的重臣,孟離經卻沒什麼官職,有的也不過是她親口承認的軍師一稱呼罷了。
不妙, 孟離經怕是會吃虧。
華裳剛準備下地, 季無豔突然轉身, 神情微變:“你要做什麼?”
“臣……”
季無豔擼了擼袖子, 露出一截雪腕,將華裳又推倒在床上。
“躺回去,躺回去, 你傷還未好利索。”
華裳握住他的手腕, 像是握了一團雪, 她根本就不敢用力。
她無奈道:“陛下,臣又不是瓷罐子。”
季無豔盯著她的手背,輕聲道:“朕知道, 你是蜜罐子。”
華裳腦裡一根筋兒瞬間繃緊了。
這是陛下又想出的籠絡群臣的法子嗎?怪肉麻的。
華裳隻得“哈哈”傻笑。
季無豔悶了一口氣在胸口, 氣悶道:“往日也不見你腦子這麼不靈光, 你怎麼就……就……”
華裳仰著臉, 目光明亮, “就什麼?”
他低下頭, 恨不得照著自己的下巴揍上一拳, 他怎麼一到關鍵時候磕巴了啊!
“這件事, 你就不必出麵了,朕去看看。”
“陛下!”華裳一時心急,竟反手捉住了他的手。
季無豔低頭看了一眼,平靜地為她掖了掖被子。
“朕知道你是憂心朕會偏向王問之。”
他近了一步,“可你捫心自問,難道你就不偏心孟離經了嗎?”
華裳眼皮一跳。
季無豔拈著被角,垂著蝶翼似的睫毛,低聲道:“你如此重視他,任由他隨意出入你的府邸,你的軍營,朕當真嫉妒。”
華裳心裡發怵。
陛下呀,您這語氣這麼酸,真的可以嗎?就好像我是您情人,您在這裡拈酸吃醋一樣。
華裳也曾跟過宋師讀過不少史書,也了解有些君王籠絡有功的大臣的態度就如同情人,如同夫妻。
此刻,即便她聽得牙酸,又頭皮發麻,也隻能強忍著不適。
華裳摸了摸鼻子,小心覷季無豔的臉色,卻被他瞪了一眼。
“朕心知你是想要求朕不要懲罰孟離經,對不對?”
華裳隻得連連傻笑,拍馬屁:“哎呀,陛下怎麼如此厲害,高!實在是高!”
季無豔原本還板著臉,見她如此竟又好氣又好笑,他無奈道:“你可真是不學無術,趕明兒回到長安,朕會多賜你幾卷書,你好好讀讀,看看彆人都是怎麼誇人的。”
華裳:“臣這不是拍馬屁,而是句句都是出自臣的真心。”
“真心?”他微微一笑,容顏更加灼豔,帶著一股無可匹敵的鋒利,“讓朕看看你的真心在哪裡?”
華裳被他擠兌的有些尷尬了。
季無豔見好就收,他笑道:“行了,朕自然會看著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彆說孟離經是你的心腹,就算是王問之你怕是也對他改觀了不少吧?”
他輕輕哼了一聲,“朕就權當你看中的是朕……”
“啊?陛下何意?”
季無豔背過身子,手掌握緊,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也彆怪朕對孟離經斤斤計較,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孟離經的身份。”
華裳:“英雄不問出處。”
“嗬,他孟離經成了英雄?”
華裳聽出季無豔話語中的不忿,便隻能小心翼翼化解他對孟離經的怨氣,“臣知曉他出自青山書院……”
季無豔驟然轉身,“就隻有這點?阿裳啊阿裳,你讓朕說你什麼好?你太易信人,且用人不疑,你可知他瞞了你多少?連孟離經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華裳心知季無豔隻是要扯孟離經的老底了,她便故作無知的模樣,等待他繼續說。
季無豔歎了口氣,對門外吩咐:“李嫻,你先將兩人拉開,讓這兩人到院子旁站著,好生冷靜冷靜,朕一會兒便去處理。”
若是真要處理這件事,李嫻當場就能做,但是,他非但不勸架,還眼巴巴地跑來告狀,就是為了將陛下從將軍的房間裡拽出來,自己好跟將軍說些體己話。
然而,陛下此番吩咐卻讓他的計劃儘數成了鏡花水月。
李嫻躊躇片刻,低低應了一聲,大步離開了。
華裳的目光在季無豔的下擺上打了個轉兒,隻見他下擺的雲紋越來越近,直到落入她的手中。
華裳呆了片刻,立刻鬆開了手,大驚失色道:“陛下這是在做什麼?”
季無豔小聲道:“我見你一直盯著,便想要你看得更清楚一些。”
華裳咳嗽了一聲,乾巴巴解釋:“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