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個個心驚膽戰,惶恐不能自已。
老貨郎口中喃喃:“早說賒賬的生意豈能是好生意?”
秀才語氣悲憤:“鬼無害人意,人有害鬼心。這世道何其汙濁,人心何其險惡!”
鄉下漢們已然哽咽。
每次移棺遷墳,他們出力最多,期待也最多。沒想到頭來,希望如同夢幻泡影,平白無故便被輕易戳破。
大憨抹著淚珠子:“道長,大兄,我們該怎麼辦啊?!”
黃尾同樣心亂如麻。
他支支吾吾:“要是實在沒有辦法,咱們隻能離開……”
“聽說了麼?”
旁邊的食客大聲嚷嚷,賣弄見聞。
同桌回他:“是西郊那一家子的事兒麼?”
“你也知道啦?嗬!一大家子整整七口人,被吊死在路邊老樹上。取下來驗屍,卻不是縊死的,都是被活活嚇死的!”
“聽說是為了逃‘萬錢貼’。”
“可不是,那男的沒能耐也罷,還連累了妻兒老小,唉!”
啪噠~
那頭說完,這頭不曉得跌落了幾雙筷子。
若非都是鬼,這一張張臉怕是該和粉湯一樣白了。
黃尾平素伶俐的口舌打了結,目光遊移不定:“月初結賬是錢唐的規矩,他怎麼可以壞了規矩?規矩怎麼能壞呢?對,他壞了規矩!咱們有書契,咱們可以找行會,咱們可以報官!”
道士皺起眉頭:“黃兄弟!”
黃尾胡亂點頭:“對,沒錯,報官沒用,衙門不會管,時間也不夠。我們可以去借錢!找華翁,他老人家……也不行,聽說這段時間他借出了許多錢,還盤下了一座客棧,手上已沒有餘錢。”
“黃善均!”
黃尾還在胡言亂語,李長安忽然伸手捏住他臉上一塊肉。
黃尾詫異抬頭:“道長你這是……哎!”
李長安拍去手上扯下的黃毛:“冷靜了麼?”
黃尾捂著腮幫子,眼淚汪汪,連忙點頭。
“那就把淚花子收起來,大男人忒難看!”
道士讓他再說話。
黃尾撿起筷子,稍作思索。
“有了!我們可以躲進飛來山呀。”
“嗯?!”李長安眉頭一挑。
黃尾嚇了一跳,趕緊改口:“飛來山是最後的退路,但現在我們還有時間,總有法子把那廝翻出來。”
李長安這才點頭,慢條斯理吃起米線,語氣平淡:“不要急,還有八天時間。咱們連海裡的鬼都能找出來,何況一個大活人?”
慌亂能夠傳染,鎮靜也同樣可以。
經過一個月相處,在眾鬼眼裡,黃尾心思多,總能想出辦法,李長安能耐大,總能解決問題。
他倆這麼一說,心底多少也安定一些。
雖不能展露笑容,至少也不好意思再抹淚珠子。
“道長。”黃尾突然訕訕開口。
李長安拿眼覷他。
他尷尬一笑,卻不得不說:“窟窿城會提前回收‘萬錢貼’。一到八月五日子時,諸使者會上來錢唐,追捕不納壽禮之人。”
大夥兒的神情一滯。
“所以不是八天,而是四天。”
“四天便四天!”
道士一拍桌子,摁下未及蔓延的慌亂。
他森然道:
“敢吞貧道的錢,便是躲進十八層地獄,也要把他挖出來!”<ter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