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自家老父親陷入了某種神奇的混亂,迪克連忙幫腔道:“畢竟這算是家庭旅行嘛。”
家庭旅行,不是小情侶旅行。這樣至少能讓布魯斯聽起來不那麼突兀,至少不那麼電燈泡。
布魯斯:……我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太多!
伊諾克想象了一下他們三個一起出去旅遊的場麵,莫名有點想笑,隻覺得場麵太美他不敢看。
於是他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轉而對托尼說道:“叔叔,打包發我一份,我有事沒事就複習一下,沒準能恢複什麼記憶呢!”
能恢複才有鬼了,在場的其他三人腹誹。
伊諾克等到照片,又自己翻了幾張之後,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感慨。
他還真的挺想去這些地方的。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然而這個世界真真假假,又有誰能看透呢?倒不如潑一杯烈酒,醉意醺然之間,自酒水的倒影中看這顛倒錯亂的人間。
他抬起頭看向迪克,朝他揮了揮手,迪克便俯下身聽他說悄悄話。
“理查德,你能偷偷幫我去買一杯酒嗎?我想喝黑啤。”伊諾克說道。
迪克:……
不是,你到底是有多饞酒啊,而且你能喝酒嗎,明明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未成年的樣子啊!
然而,在場的每個人都是耳聰目明,這種程度的耳語根本瞞不住。
托尼輕咳了一聲,說道:“伊諾克,我聽見了。”
伊諾克:“啊,其實我開玩笑的,哈哈……”
話音未落,他就看見布魯斯走到了伊諾克的麵前,笑著遞給了他一個黑乎乎的瓶子。伊諾克下意識地接了過來,幾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瓶正兒八經的——
罐裝黑啤。
托尼:……???
好你個布魯斯·韋恩,說好的千叮嚀萬囑托不能讓伊諾克在出院之前喝酒的呢?你小子這麼快就叛變革命了?
就為了給你自己在黑晝這裡刷好感度?
我成對照組了是吧?
“喂,布魯斯!”托尼十分不滿,“伊諾克不能喝酒的吧?”
布魯斯漫不經心道:“少喝點沒事。”
托尼都無語了:“不是,有你這樣的嗎?”
布魯斯輕飄飄地說道:“我又不是他的家長。隻有那種愛操心的老爹老媽,才會斤斤計較自家小孩喝多少酒。”
愛操心的老爹老媽·托尼:……
敏銳捕捉到了布魯斯言外之意的迪克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什麼叫你不是他的家長?
你兒子和他是情侶,你不是他的家長是什麼?
托尼輕咳了一聲,瞥了一眼已經完全不在狀態,開始愉快地開蓋喝啤酒的伊諾克。
布魯斯立刻會意:“伊諾克,不要空腹喝,我們去給你買點吃的。”
隨後三人便離開了房間,站在門外。
三人此時都感覺自己像是跑到了幕後對台詞的話劇演員。
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隨後托尼搶先開口,說道:“複盤一下,好好捋一捋思路——你們倆現在扮演的到底是什麼混亂的家庭愛情倫理劇角色?”
布魯斯看了一眼一臉懵逼、搞不清楚情況的迪克,輕咳了一聲,說道:“在你覺醒記憶之前,我暗示過伊諾克我和他曾經有過比較親密的關係。伊諾克理解成了秘密情人。”
迪克:……
迪克:???
在把布魯斯說過的話反複理解了好幾遍之後,確認不是自己聽錯了之後,迪克石化了。
不是,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迪克跟被雷劈過一樣:“
你怎麼想的啊?!”
布魯斯:“這個身份算是我和伊諾克共同演繹出來的,沒有什麼特彆的理由,它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出現了。”
托尼差點笑出聲了:“好樣的,上陣父子兵!”
迪克瞪了一眼吃瓜群眾鋼鐵俠,多少有點遷怒地說道:“總比你當人長輩占人便宜好,信不信黑晝恢複記憶了第一個就是來削你!”
托尼聳了聳肩,毫不在意:“那肯定不會。”
迪克有點蒙圈:“你這麼確定?”
托尼漫不經心道:“你覺得你家蝙蝠會允許我們在不作任何保險措施的情況下,陪著黑晝這小瘋子演戲?如果他真的恢複記憶了,我能保證他第一時間就下地獄。”
說著,托尼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
“嘭!”他說道。
迪克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布魯斯,而後者則保持了沉默,顯然是默認了托尼的說法。
迪克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方才那其樂融融、父慈子孝的場麵仿佛被突然撕碎開來,露出了虛假表象背後的現實。
……所以,這才是托尼和布魯斯狀態如此輕鬆、哪怕與黑晝麵對麵卻依然談笑風生的原因嗎?
“所以,彆太入戲。”托尼伸手拍了拍迪克的肩膀,挑眉說道。
“……當然沒有。”迪克有點笑不出來。
“所以,秘密情人是什麼情況?”托尼又恢複了看熱鬨的狀態,笑眯眯地看向布魯斯。
布魯斯看著迪克和托尼兩人微妙的眼神,歎了口氣,說道:“我從頭講起吧。”
……
五分鐘後。
一陣沉默之後,迪克乾巴巴地開口了:“所以,伊諾克不僅誤會了你是他的秘密情人,還誤會了蝙蝠俠是他的情敵?”
托尼更是笑得驚天動地:“他對你表白了?他對你表白了!以後要讓他知道你就是蝙蝠,怕不是要以為你是個自戀的變態!”
聽到“表白”這個詞,迪克臉色都黑了。
雖然隻是演戲,他卻也覺得頭頂綠油油一片。但一想到布魯斯估計也覺得自己綠油油的,他就心裡一陣平衡,頓時不那麼鬱悶了——甚至還挺開心。
“那現在怎麼辦?”迪克說道,“伊諾克肯定誤會了什麼,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自己接受這個劇本的!”
“我來理理思路。”布魯斯摸了摸下巴,“首先,我的設定是伊諾克曾經的秘密情人。迪克的設定則是伊諾克公開的情侶。”
“你們看過《烈火情人》嗎?”托尼在旁邊笑著說道,“很推薦你們去看看。”
迪克:“看過,就是那個兒媳婦和公公搞一起的……”
托尼:“記得結局不,最後兒子發瘋跳樓了。”
迪克大怒:“我才不會……”
布魯斯:“咳!”
迪克憤憤地住了嘴,但托尼依然笑得快要背過氣去。
“蝙蝠俠因為不滿伊諾克腳踏兩隻船、擾亂韋恩家族的狐狸精行徑,在他抵達哥譚之後進行義正言辭的警告,讓他不要再越界。”布魯斯繼續說道。
“合理。”迪克和托尼雙雙點頭表示了肯定。
“迪克因為知道了我是伊諾克秘密情人的事情,十分憤怒和傷心,於是離開了哥譚去了布魯德海文,你們斷了聯係,因此你才一直沒有得到關於伊諾克相關的消息。直到今天,你才知道他失憶了,急急忙忙從布魯德海文趕過來,決定冰釋前嫌,從頭開始。”布魯斯繼續說道。
“合理。”迪克和托尼表示了高度的肯定。
迪克說道:“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剛見到他的時候表現得那麼彆扭和奇怪——我還擔心這一點圓不上呢。”
“而我,作為秘密情人,因為這糾纏不清的關係而感到心累,因此早早就和伊諾克提了分手,並且也成功斷了這份感情。”布魯斯麵無表情地說著驚天動地的話,“但因為他失憶了,我覺得我沒準又有機會了,所以最近才會對他這麼親近和熱情。”
“太合理了!”托尼鼓起掌來,“你應該去當倫理劇的編劇,當義警真是屈才了!”
布魯斯無視了托尼,接著說道:“所以,大家都明白自己的人設了嗎?”
他嘴上這麼說著,眼睛卻盯著迪克。
“明白了!”迪克說道,“有點難度,但應該沒問題。”
“那我呢?”托尼說道。
“不明真相的吃瓜叔叔。”布魯斯說道,“你就假裝不知道我和伊諾克之間的關係,隻知道迪克這個男朋友。”
“那多沒意思。”托尼很不滿這種安排,“我要做一個什麼都知道的人,但是我就是不說,就是玩。”
“也行。”布魯斯說道,“但你最好想好一個理由,為什麼你是個如此不負責任的樂子人叔叔的理由。”
托尼:……
一時半會兒想不出理由的托尼隻能憤憤接受了布魯斯安排的人設。
“好了。”布魯斯說道,“誰去買飯?”
……
石頭剪刀布輸掉的後果就是去買飯。
哪怕迪克怒吼“斯塔克絕對在作弊,而且玩猜拳我怎麼可能贏得了布魯斯”也沒有用,輸了就是輸了,他隻能乖乖去買飯。
布魯斯和托尼兩人站在門口。
布魯斯看了一眼托尼,托尼會意,笑道:“需要一些秘密情人的私密時間?”
布魯斯無視了托尼話語中戲謔的曖昧之意,說道:“在外麵等我。”
“行。”托尼無所謂地笑道,“反正今天我已經找夠樂子了。”
布魯斯走進房間,伊諾克已經喝完了酒,此時此刻他正將玫瑰花端端正正地放在窗邊的小圓桌上,細心地一朵一朵理好略有些歪掉的花瓣們。
“伊諾克。”布魯斯喊道。
伊諾克回過頭,眸光掃過布魯斯,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布魯斯,你們談完了?”
布魯斯點了點頭。他仔細觀察伊諾克的表情,他的神色並沒有任何異常。
“我想和你聊聊我的公司。”伊諾克不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對口供的,隻是說道,“這段時間沒有什麼消息傳來了,我的那群手下現狀如何?”
布魯斯沉默了片刻。
伊諾克的手下現在分成了兩派,支持他的和反對他的,雙方內鬥個不停。而布魯斯在成為了冰山俱樂部背後的擁有者之後,也是立刻調動了手頭的力量,讓雙方首領之間的矛盾擴大到幫派之間的矛盾,二者現在鬥得不可開交,每天都有不少人被抓去蹲局子。
本來伊諾克這邊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是占據優勢地位的,然而畢竟不團結,幾日之內,雙方都各有損失,但想要傷筋動骨,恐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布魯斯很慶幸伊諾克最得力的助手星鴉陷入了昏迷,不然恐怕事情不會這麼容易。
於是他回答道:“我不太清楚,你公司內部的事宜向來不對外公開,但至少……股價沒有跌。”
股價沒有跌,說明至少公司明麵上的財產運作很正常。不管背後的黑色地帶如何打生打死,正經生意還是要做的。
“星鴉呢?”伊諾克問道。
“……狀態還算穩定,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
伊諾克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布魯斯想起了自己的人設,便說道:“關於迪克……”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伊諾克直接打斷了布魯斯,他收回了目光,又專
心致誌地開始擺弄起玫瑰來,“你確定要和我聊他嗎?”
布魯斯沉默了片刻,他走到伊諾克的身後,看著他麵前那束玫瑰。他聞到了酒味,很輕,與玫瑰的花香氣混合在一起,仿佛隻要吸上一口,就已然微醺了。
“好吧。”布魯斯說道,“不談這個。”
伊諾克轉過輪椅,看向他,兩人默不作聲地對視了良久。
最終還是伊諾克先開口了,他歎了口氣,精致漂亮的眉眼間透露出濃鬱的哀愁來:“布魯斯,雖然我失憶了,但腦子可沒壞啊。”
布魯斯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
難道說伊諾克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就在布魯斯感覺自己所有的神經在一瞬間全部繃緊的時刻,他看見伊諾克伸出了手,輕輕地從玫瑰花束裡麵挑出了最漂亮、最鮮豔的那一朵,遞到了布魯斯的麵前。
他臉上露出了比玫瑰更鮮豔的笑容來,說道:“救了我兩次命的人是你,布魯斯。我不知道過去發生了些什麼不好的事情,無論如何,對不起。但……既然一切從頭開始了,那我們就不要再管以前那些糟糕的往事了,好嗎?我們重新開始吧。”
布魯斯怔住了。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布魯斯在這一刻,甚至分辨不出來,伊諾克所指的“過去不好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按照目前的劇本來說,他所指的應當是曾經的韋恩家族的混亂感情史。然而落到布魯斯的耳朵裡,卻像是在說那些尚未發生的毀滅與末日。
布魯斯說道:“……你會重新開始嗎?”
“當然。”伊諾克將手裡的玫瑰舉得更高,他的笑容看起來如此真誠,如果是演出來的話那是真的可以封一個影帝了,“我不記得理查德。布魯斯,你才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人。”
布魯斯還是沒有動。
他恍然間意識到,伊諾克並不是在說末日。
或許,他是真的完完全全理解了他們臨時編造出來的混亂、荒誕的劇本,也相信了他們的謊言,並且在為自己根本沒有犯下過的錯誤而道歉。
換言之……他在為布魯斯頭上那個不存在的綠帽而道歉。
不知為何,布魯斯突然產生了一絲相當微妙的內疚感。
那感覺並不強烈,卻如鯁在喉。
伊諾克見布魯斯不說話,歎了口氣,手中的玫瑰往回縮了縮,說道:“好吧,看來我以前確實是做了很多錯事,才會讓你對我如此防備。其實這朵花也沒有什麼彆的意思,就隻是代表我的感謝。無論你收不收下,我都依然感謝你,並深表歉意,布魯斯。”
伊諾克:……我都快把自己感動了。
布魯斯伸手握住了那枝玫瑰。
伊諾克看著他。
湛藍的眼眸仿佛盈著水一般溫和柔軟的深情,布魯斯瞬間入戲,輕聲說道:“好。”
伊諾克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重新開始。”布魯斯說道,他的眼神仿佛是能將一切都包容的深邃無垠的海洋,“一切重新開始。”
伊諾克看著他,眼裡的笑意在逐漸加深。
他估計著氣氛差不多了,就保持著期盼的神色,說道:“那個……布魯斯,我想出院了。”
布魯斯:……
你這話題轉移的可真夠快的啊。
他回答:“不行。”
伊諾克:“我太無聊了,想出去走走。”
布魯斯長歎了一口氣,他蹲下身平視著伊諾克,說道,“伊諾克,你也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上次你不聽我的話,非要出院,結果呢?你差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