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人頭發向後梳著, 戴著一副沒有鏡片的金絲眼鏡, 手指如白玉雕砌一般瑩潤纖長。
“陸小姐?”
這人開了口,語氣裡滿是疑問,似乎有些不確定。
陸沅君從父親的墓碑後頭出來, 乾咳了兩聲, 朝著這人走近。
“霍經理,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來我父親的墳頭乾什麼?”
這人陸沅君雖然僅有一麵之緣, 卻印象無比深刻。霍小姐三個字陸沅君對著這身兒西裝說不出口, 隻能用了經理這個稱號。
霍克寧伸出手, 仿佛不是在山野之間, 而是在什麼奢華的酒會上一樣。
“陸小姐,好久不見。”
嘴裡頭念叨著也沒幾天,陸沅君跟她握了握手。
“要知道是陸小姐你,我就不跑了。”
抽回手後, 霍克寧摸了摸自己的褲子,剛找裁縫做好的衣裳,才跑了幾步就被那些低矮的灌木勾刺了, 留下了不少的痕跡。
穿了男裝以後的霍克寧,仍舊保留了幾分女子的習性, 比如分外注重穿著。
但眼前的陸沅君要比衣裳更重要,霍克寧對上那雙滿是懷疑與探究的眼, 笑眯眯的勾起嘴角。
“彆這麼看著我, 我一個開舞廳的, 作息時間和你們不一樣。”
天黑以後才是霍克寧精神頭兒十足的時候。
再說了,霍克寧白天也不敢來呀,萬一碰上了運城裡來祭拜的百姓,回去添油加醋的說幾句,自己都能被造謠成陸司令養在外頭的小姨太太。
“坐下說嘛。”
霍克寧拉著陸沅君的胳膊,目光四下一掃,找了處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
陸沅君的司機見出來的是個人,鬆了一口氣,往遠走了幾步不去聽她二人的對話。
“這是你燒的?”
陸小姐眼神兒尖的很,指著一處被火熏燒過顯得焦黑的地方,問向霍克寧。
霍克寧推了推眼鏡,點點頭。
那處焦黑的地方不大,也就一個臉盆的大小。紙紮鋪子裡做的馬車也好,丫頭也罷,燒哪一個都比這占的地方多。
故而陸沅君以為,霍克寧不是來祭拜她父親的,指不定在墳頭燒了什麼。
反正今兒這身衣裳也毀了,霍克寧毫不猶豫的坐了下來。陸沅君掙脫了她的手,彎下腰擋住了月光。
“說,你燒了什麼?”
這種大小,難不成是賬本什麼的?這些天光聽了父親生前的一些正麵事跡,當司令的人,哪會沒有一點見不得光的事呢。
霍克寧是個女的,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個頭要高過大多數男的。就連她幾個哥哥,都要仰視她。
而此刻她坐著,陸沅君站著,她終於體會到了很久不曾感受過的,仰視彆人的感覺。
不僅僅是生理上,還有心理上。
陸小姐還真是心思入微,從這點小事上就能判斷出她燒的東西不一樣,實在叫人欽佩。
“我燒了一份報紙。”
霍克寧給了陸沅君答案。
“報紙?”
陸沅君聽了以後眉頭緊鎖,有句難聽的俗語怎麼說的來著?
墳頭上燒報紙,唬鬼呢吧。
難不成霍克寧大老遠的,就是為了惡心一下故去陸司令的亡魂?不應該吧。
霍克寧笑著搖頭,似乎有讀心術一樣,猜到了陸沅君的心思。
“報紙上登了幾則新聞,我看了以後頗為感慨,便想著燒了給司令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