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沅君的催促下,載著她的黃包車師傅一路狂奔, 遇上前路擁堵便立刻拐到小巷子裡繞行, 一分一秒都沒有拖延時間。
師傅喘的上氣不接下氣,陸沅君坐在車上都看不下去了, 往前探了探身子。
“其實也沒那麼急,您慢點!”
師傅緊緊的抿著嘴,不敢回話, 生怕一開口就泄了這股子力氣, 就再也跑不快了,乾脆目光直視前路衝了過去。
遠遠的瞧見了學校的大門, 還有冀北大學四個龍飛鳳舞燙金的大字,黃包車的師傅才終於慢了下來。
而這一慢, 陸沅君提著的心卻吊了起來。
剛才師傅跑的快, 路兩旁的風景幾乎成了殘影,看不清楚, 現在好了,大老遠她就瞧見了一身長衫,站在門口黑著臉的吳校長。
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陸沅君在心裡頭盤算著該怎麼和校長回話。實在不行,搬出父親和校長的那點交情試試?
然而話到嘴邊, 陸沅君又覺的不大光彩, 還是靠自己吧。
黃包車停下來以後, 她多給了師傅一點錢, 在師傅離開之前, 陸沅君忍不住開了口,安頓他。
“下次千萬慢一點。”
黃包車師傅對此置若罔聞,把錢揣進了褡褳裡扭頭就走。但彆人卻把陸沅君的話聽了進去,比如站在門口的吳校長。
“還慢一點?直接來吃晌午飯麼?”
吳校長把袖口卷了起來,露出了下頭的石英手表,看著時針指向十一這個數字後,衝陸沅君發出了疑問。
“我……”
陸沅君轉過身來,手裡頭教案紙筆一樣都沒帶,拎了一個挎包,咋看也不像是來上課的,倒更像是去和陸夫人逛裁縫鋪買新布料的。
作為一個被校長默許教社會關係課的教授,陸沅君總不能說我昨晚和封少帥合謀了一場小型政變吧。
所以她不敢直視吳校長,垂著頭把視線挪到了路的另一旁。
這一看不要緊,她瞧見了會算命的王教授,身後拖著一根長長的辮子,隨著主人的步伐晃動,比十八九歲沒出閣的大姑娘還有烏黑油亮。
王教授哼著小曲兒,手裡頭托著一塊用來把玩的翠玉雕件,咿咿呀呀,慢悠悠的往校門口走。
在瞧見了陸沅君和校長之後,抬起一隻手揮了揮。
“喲!怎麼都在門外頭?開不起給看大門的薪資了?”
吳校長沒有應答,擺擺手示意王教授趕緊的往門裡頭走。
“您今天沒課呀?”
吳校長或許能不和王教授寒暄,但陸沅君畢竟與王教授在同一個教員辦公室裡坐著,桌子緊挨著,哪能不打個招呼呢。
這一問王教授就停下了腳步,搖頭晃腦的來了一句。
“非也。”
“我隻是遲到了。”
不同於陸沅君滿臉的愧疚,王教授對此十分坦然,他從懷裡掏出了羅盤。
“今天出門前我卜了一卦,說路上會有兵禍,乾脆便遲了些才走。”
這一遲就遲掉了一整個上午。
陸沅君撇撇嘴,一邊想王教授的卦到底準不準,另一邊她終於抬起了頭,直視吳校長。
“他也遲到了。”
“你剛來的不知道,我總遲到。”
王教授隻當沒瞧見吳校長催促他離去的眼神,腳底下像踩了釘子,一動不動。
“但我教的好,敢說舉國上下找不出在老莊上比我更有水平的人了。”
他聳聳肩,給陸沅君這個後背傳授經驗。
“我下雨不來,打雷不來,早上起來漱口咬了舌頭也不來。”
說著王教授嘿嘿一笑,叉著腰滿臉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