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先說好,要是我被小君秋趕出來,以後就真的沒有退路了,你和大哥得買處宅子養我。”
陸沅君不知道他是怎麼拐到買宅子這裡的,敷衍的點頭。
“最好能讓小君秋收了你當徒弟,然後我會給滬上各大報紙塞點錢,為你的頭場戲鼓足了東風……”
“等等……”
盛玉京打斷了滔滔不絕的陸小姐:“你的意思是我還得唱戲嗎?”
都說了不想唱戲了,就不能簡簡單單的,買處宅子養他多好啊。把塞給報紙造勢的錢給他就行了,指不定他還用不了那麼多呢。
陸沅君抬手在盛玉京的腦袋上摸了摸:“傻孩子。”
“唱戲和唱戲有所不同。”
陸沅君給他解釋起來,一如自己在冀北大學的講台上,對學生們一樣的諄諄善誘。
“若按你的法子,□□了還好,能過幾年提心吊膽的富裕日子。”
擔心自己還能紅多久,或者還能唱多久,畢竟他總有老去的一天,也總有新人出頭。
“唱不紅呢,隻能一直清貧到唱不動的那一天。”
這也是大多數戲子的歸宿。
陸沅君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一些,盛玉京的頭發比自己想象的要紮手。
“按我的法子,你隻要唱三年。和戲迷們一起打茶圍的時候,能豎起耳朵仔細聽聽,三年後就可以金盆洗手。”
接下來從女人口中說出的話,是盛玉京從沒有想過的,因為太過遙遠根本不會實現而不敢想的。
“到時候我給你可以自己買宅子的錢,你就是小院子裡的大老爺。”
“三年?”
盛玉京伸出了三根手指頭,豎起來朝陸沅君要一個確定和肯定的答案。
“三年。”
陸沅君把盛玉京的手按了下來,壓低了聲音。
“頭一個,在我要你把霍可靈拿下。”
霍可靈是誰,盛玉京不曉得大,但陸沅君給他畫的餅,少年決定套在脖子上,一口一口的吃了。
“好。”
三年後他才十七八,不用給大老爺和小姐們做養在外頭見不得人的外室,按陸沅君所說的,三年後他就能自己娶老婆了。
更重要的是……
盛玉京的右手在桌上摸了摸,捏起了筷子,朝著紅豔豔的爆雙脆夾了過去。
也不夾雙脆,他的筷子徑直奔向了辣椒,送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舔。陸沅君看著像是個守信用的,三年後他就可以不用忌口,放心的吃辣了。
久不常辛辣以後,舔過辣椒的舌尖當即吃痛起來,盛玉京囫圇著回話。
“你想讓我從霍可靈那裡套什麼話?”
“她手裡有一套攝影的機器,給我掘地三尺,把所有能挖到的挖出來。”
陸沅君親手斟了一杯酒,兩隻手端著酒杯,給盛玉京推了過去。
與此同時,封西雲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沅君沒有藏著掖著,所有的話都是當著他的麵在說,封西雲本該歡喜於她的坦誠。
但不知怎麼的,實在笑不出來。
單手端起酒杯,封西雲一飲而儘。
沅君哈尼果然不隻是來陪我給姑母拜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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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封西雲陪著陸沅君在金家的客房裡安置妥當,但夜幕降臨仍在屋內踱步,幾次走到門口,卻還是折反了回來。
陸沅君往床榻上坐下,擺擺手讓金家的丫頭帶上門離開。
“說吧。”
封西雲憋了一下午,本來不想說的,但既然你問了,那我就說。
“你到底來滬上做什麼?”
金家客房的床榻上不知道鋪著什麼,瞧著薄薄的一層,坐上來以後軟綿綿的,似要陷下去一樣的舒坦。
她伸手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拍了拍,示意封西雲坐過來。
封西雲在沒遇到陸沅君之前,一貫認為自己是個嚴肅的人,即便不夠嚴肅,也是個不受情緒左右的人。
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見到陸沅君以後,整個人總是會被情緒支配,且這種感覺一天比一天濃。
剛才他還覺得,今天不問出個所以然來不會罷休。但陸沅君不過是輕輕的拍了拍床榻,他就暈暈乎乎的有些昏頭。
這些捉摸不定的情緒,就像是潛伏在暗夜裡的精怪和野獸,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從地麵下頭鑽出,騎坐在山野的風中,朝你衝來,將你包裹,最後一口口的吞噬。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金夫人的壽宴一天不辦,金家的用人就會一直忙碌。
被腳步聲喚回了一絲理智,封西雲停在原地,硬撐著把頭扭向一邊,不去看陸沅君。
“有什麼話,這樣說就行……”
坐過去乾什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