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趁著眼下運城百姓不知道,及時停止出兌,能保住運城銀行不破產啊。
誰成想陳升和是個死心眼子,說什麼也不答應。這兩年,從他手裡頭發了多少公文,市政樓幫運城銀行地方多了去,怎麼一點兒不念好呢。
李勳來跟陸沅君和封西雲告狀,想著就算陳升和不聽他的,也該聽這兩個人的吧。
“你們可得去管管,一時半會兒打不到咱們這裡,但被嚇壞了的百姓們肯定是要烏泱泱的來取錢的。”
陸沅君剛想說什麼,封西雲這邊的電話響了。城裡頭安電話的都沒幾乎,城外可就隻有封西雲這裡獨一門了。
接起電話以後,聽筒裡的聲音太小,隻有封西雲一個人能聽到。陸沅君和李勳來麵麵相覷,看著封西雲一言不發,掛斷了電話。
緊接著封西雲起身,雙手從裡屋搬了一個沉甸甸的五燈收音機。收音機是美利堅的舶來品,據說可以收到千裡之外的音浪。
報社裡頭用的那種巨型收音機,可收音浪於遙遙九千裡。
把收音機放在了桌上,封西雲鼓弄了一會兒後,耳邊響起了沙沙的噪音。噪音裡夾雜著些許人聲,把耳朵貼在上頭也聽不清。
李勳來推開封西雲,上去搗鼓了起來。
“你哪有我懂這個。”
李市長可是整日混在百樂門一類的舞場,還娶了東洋女人的,對這些花裡胡哨的洋玩意再熟悉不過。
片刻以後,剛才還聽不清楚的人聲被放大,沙沙的噪音雖沒有徹底消失,卻也不影響辨彆了。
“韓司令?”
收音機裡傳出了一個帶著東邊口音的男聲,三人對視一眼,同時道出了一個名字。
韓司令是東邊兒的土皇帝,人長得五大三粗的,肚子和肩膀一邊兒寬。平時就喜歡抽煙喝酒,哄姨太太,不過打仗確有幾分手段。
和封西雲明裡暗裡交手了幾次,一點虧都沒吃,還占了便宜。
“我韓某人,就是被子彈打死,被炮彈轟死,被東洋人用刺刀戳死,都不會後退半步!”
耳邊傳來了豪言壯語,封西雲嘴角牽起一抹笑,突然覺得自己以往吃的虧都不算什麼了。
韓司令話糙理不糙,你看看這幾句話說的,雖然沒有什麼文化,可聽著就是讓人舒坦。
若人人都能有韓司令這份決心,怕東洋人做什麼。
胸中熱血沸騰,封西雲覺得有韓司令在最前頭擋著,十來萬的兵馬,怎麼也能撐個一年半載的。
這樣想來,五日後成親,也是可行的。
“誓與毫州灣共存亡!”
在電波音浪斷掉之前,這是從收音機裡傳出來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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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城日報。
滬上和江浙那邊的民族企業,造出了低廉的三燈收音機,才賣十幾塊錢一個。運城百姓雖沒法子人手一個,可買的起的人家也不少了。
於是運城的報社也跟著滬上學習,每天早晚兩回,在電波裡把當日的新聞說一遍。而今日的頭條,除了韓司令的豪言壯語,找不到彆的東西可以替代了。
電波剛剛發出去,運城百姓就炸了鍋。
紛紛從炕席子底下把折子取出來,跑著朝運城銀行衝了過去。
街頭巷尾儘是飛奔之人,所到之處濺起塵埃無數,烏煙瘴氣,不明就以的人捂著嘴扶著牆,一遍咳嗽一遍罵娘。
“瘋求啦?都他娘的取錢討老婆呀?”
跑的那麼快,後頭是有狗追你,還是有狼追你啊?
距離銀行關張還有一個鐘頭,陳升和穿了一件西裝,站在銀行門外,望著衝過來的人群,咬緊了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