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是不放我走,那大家就一起去見閻王。”
小手指勾在□□的鐵環上,陸沅君的臉上也濺上了血點,抬手一擦血點被抹開,成了更為細長和猙獰的血線。
苟團長進來之前,被陸沅君搜身的時候,圍在篝火旁的騎兵們都在羨慕團長。這會兒圍著陸沅君,他們到慶幸被陸沅君搜身的人不是自己了。
“副官?”
騎兵們習慣了聽從命令,過的一直是團長指哪打哪的日子,如今團長死了,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團長的副官,等著他下一個命令。
瞧陸司令閨女的樣子,還有地上的兩具屍體,副官猶豫了半天,舉著槍道。
“我們放了你,能不能留條活路?”
如果左右都是死,就不如拚一把……
“能。”
陸沅君不是個傻的,副官和騎兵們又不是東洋人,平日裡打打仗爭搶地盤和勢力,這會兒東洋人當前,沒必要非得你死我活的。
不至於。
“我也不想看到更多的屍體了。”
這話陸沅君是真心的,光是地上的兩個人,都叫她雙腿發麻。
副官和周圍的騎兵們交換了視線,彼此點點頭,緩緩的將手中的槍放了下來。
達成一致之後,騎兵們的動作倒是輕快。按著陸沅君的命令解開了栓馬的繩子,把軍馬放歸了原野。
他們的佩槍和武器,通通搬上了陸沅君來時所搭乘的汽車。篝火也按著陸沅君的意思撲滅,帳子的龍骨用刺刀砍斷,轟然倒蹋在地上。
騎兵們列隊在陸沅君的車前站好,副官上來幾步。
“你答應了,放我們走。”
各方勢力混戰,贏得一方將敵人的兵力作為俘虜補充自己失去的戰士,這幾乎就是眾人皆知的規矩。
沒有誰會像傳聞中的一樣,將敵人的兵力全部屠殺殆儘。打仗輸了,換的隻是給他們下達命令的人而已。
事實上,苟團長手底下的兵,早就盼望著陸司令或是封少帥把他們俘虜,好換一身衣裳穿。
“君子一言。”
陸沅君勉強自己勾起微笑,但笑容裡儘是苦澀,嘴角扭曲著看起來也不像是在笑。
“四五裡的距離,你們現在就可以向運城的方向出發了。不放心我的,可以往山上藏。”
百來個騎兵沒了馬,不過這裡到運城的城門隻有四五裡,就算是步行一個鐘頭也該走到了。後頭是東洋人的隊伍,也就隻有運城這一條路能走。
副官怕陸沅君後悔似的,帶著自己的人隱入了黑暗之中。比起運城,陸沅君夠半句的山上,是個更好的選擇。
後山裡林木密布,現在和冬天不同,樹葉已經繁茂起來,往後山一紮,誰也找不著他們。
四周沒有村落,除了遠處的運城城樓上有火光之外,入眼儘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加上陸沅君下了命令,這個營地的篝火也已經被撲滅,苟團長的副官走進黑暗之中的瞬間,便消失不見了蹤跡。
“太太,我們回去?”
司機給穿著東洋人衣裳的翻譯捆好扔上了車,不管他是不是如自己所說,是封西雲的眼線,總歸能問些東西出來。
汽車的車燈亮起,兩束光照進黑暗之中,兩道光柱將黑暗燙了個洞,可惜熱度不夠,燙出的洞口不算大,照不到多遠的地方。
車裡堆滿了武器,庫兵老張重新歸整了半天,還從裡頭拿了幾把實在帶不走的槍丟在地上,勉強留出了兩個人的位置。
“我們得趕緊走了!”
東洋人用不了多久就會察覺出不妥,到時候派人來了,想走都走不了。
陸沅君的手指在自己的發絲之間遊走,指甲劃過頭皮,清醒了一瞬。
“□□都扔了,把這兒的東西炸個乾乾淨淨。”
她敲了敲車窗,將已經坐進車裡的老張叫了出來。
老張從車上下來,把包裹在麻油紙裡的□□排排擺在地上。左手的手指拽住了地雷上的鐵環,右手握好,在扔之前詢問。
“太太,會有光的。”
七個□□炸過,東洋人的軍隊雖然還遠,可夜深了隻要他們不是瞎子,立刻就能察覺到不對勁了。
“要的就是他們知道不對勁,群龍無首,亂起來才好。”
陸沅君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了一個□□,左手拽開了鐵環,右邊臂膀用力,將□□甩了出去。
幾秒過後,眼前突然炸起了火光一片,轟然的熱浪迎麵而來,將陸沅君震到了地上。
轟轟轟——
一連幾聲,東洋的香瓜□□威力的確不小,營帳幾乎被夷為平地。爆炸帶出的火焰舔舐著帳子的木質龍骨,四下是一片空蕩蕩的原野,沒有遮擋風的地方。
夜風一吹,火苗瞬間就高漲了幾分。
從地上掙紮著起來,陸沅君和庫兵老張上了車,中間隔著冰冷的軍械,汽車朝著運城的城門方向開動了。
靠在椅背上,陸沅君隻覺得渾身乏力,伸手往腿上一抹,那黏膩的觸感讓她永生難忘。
陸沅君閉上了眼睛,想起了小時候父親帶她去買過年的紅肉。街頭現宰的牛羊,手腳利落的屠戶還好,遇上個不伶俐的,牲口的血會蔓延整條街巷,滲到石磚下頭好幾天都退散不去。
而當屠戶把肉遞給客人手裡的時候,肉是熱的有溫度的,在冬日裡冒著熱氣。如果低下頭仔細看,剝開包裹肉的麻紙,紅肉的部分還有肉眼可見的跳動。
陸沅君想到這裡從腿上收回手,將掌心上摸到的東西快速擦到了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