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差不多得了。”
和先前守門的那兩個士兵音色不同,顯然是又來了一個。
封西雲撥開了沅君覆在自己臉上的手,用右邊還能動彈的胳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他眉頭緊蹙,目光雖然落在門上,但仿佛能夠穿透門板直接看見門外的人一樣。
真是個沒有眼力價兒的,為什麼偏偏要這個時候來打擾自己呢。
心裡這麼想的,可封西雲開口卻是另一句言不由衷的話。
“進來吧。”
“少帥那我進來了?”
門外的男人說完沒有直接進來,而是把門推開了一條小縫,探進腦袋來打量起來。
瞧見封西雲衣衫完整,屋內的夫妻二人隻是並肩坐著之後送了一口氣。
門被從外推開,男人拎著藥箱走了進來。
“少帥,該換藥了。”
舉起手中的藥箱,軍醫大步走了進來。
有了學生們的幫助,傷員那邊的處理速度大幅加快,讓他提前來了封西雲這裡。
把藥箱放在了腳邊,軍醫朝著封西雲身邊的陸沅君敬了個禮,臉上儘是抱歉的神色。
從軍醫在外頭聽見的動靜來看呢,少帥和太太正說著甜蜜話呢,讓自己給打斷了。
終於得見陸沅君,軍醫將眼前人和記憶中在少帥懷表中看到的小像做了個對比,就明白為什麼少帥對那個女記者沒有絲毫的動心了。
細究起來,眼前的二人還真是般配,一個腿上受了傷,一個胳膊不能動彈。
除了郎才女貌之外,這點也算是門當戶對。
“少帥,脫衣裳啊。”
軍隊裡再鐵血的男兒,都得聽兩個人的調遣。
封西雲說今日開槍就開槍,軍醫說脫衣裳,那就得脫衣裳。
軍醫打開了腳邊的藥箱,從裡頭拿了乾淨的紗布出來,衝著封西雲點點頭。
“少帥,換藥。”
陸沅君聽了,雙手伸向了封西雲的領口,去幫他解金屬雕花的紐扣。
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雙手還未伸到近前,封西雲竟然避開了妻子,將身子偏轉到了另一邊。
左手還吊在胸前,封西雲用自己尚能動彈的一隻手,艱難的解開了紐扣,不讓陸沅君看。
軍醫的手裡頭拿著東西,站在那裡等的有些焦急,給少帥換完藥後他還有彆的傷員要照顧呢。
上下嘴皮子一碰,軍醫打算開口勸少帥沒有必要凡事都親力親為,平日裡你的扣子不也是副官幫著係麼。
怎麼這會兒連妻子都不能解了?
兩口子之間還害羞不成?有本事洞房花燭夜也不解扣子。
剛才在外頭的時候他還聽見少帥語氣輕柔的說什麼想你,現在裝什麼柳下惠。
但當封西雲的扣子解開了幾顆後,露出了裡頭的紗布時,軍醫又把話咽了回去。
衣扣還沒有全部解開,從縫隙之中看到紗布映出了血色,猩紅一片染透了白色的紗布,猙獰又刺眼。
原來少帥不是害臊,而是不想讓太太擔心啊。
唉……
軍醫歎了口氣,放下了手裡的東西,上前幫獨臂的封西雲去解衣扣。
避開陸沅君的手能阻攔一時,但當纏繞在封西雲身上帶血的紗布被解下來的時候,陸沅君仍然是看見了。
除了被丟棄在地上的紗布之外,封西雲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握緊的拳頭,彆過頭後隻留給自己的背影,陸沅君一貫眼力好,觀察的仔細,全部都沒有錯過。
換藥的過程持續了十幾分鐘,軍醫提著藥箱離開之前站在封西雲的身邊囑托,一切要以大局為重。
軍醫口中的大局是,幾個小時後如果又要開始戰鬥的話,封西雲或許應該在後方指揮,不能跟著士兵一起往前衝了。
“傷口一再撕裂並不是好事。”
把換好要藥的封西雲按著躺下,軍醫麵朝陸沅君說出了這句話,因著這話他對少帥說過許多次發,封西雲一次也沒有聽到耳朵裡去。
希望太太能幫著勸一勸,少帥的身體不能胡來了。
軍醫拎著自己的藥箱離去,拽著門口站著的兩個士兵往前頭走了走。
“你倆什麼毛病,聽人家兩口子牆根兒,臉不臉紅羞不羞?”
腳步聲逐漸遠去,陸沅君坐在封西雲的旁邊,右手再一次覆上了他的雙眼。
“我想跟你說說話。”
兩人對剛才發生的事情閉口不談,換藥過後傷口越發的疼痛,封西雲被這股疼痛困擾,也越發清醒睡不著了,反正也睡不著,還是和沅君說說話更讓封西雲心情愉悅。
“休息。”
陸沅君空著的那隻手沒有給封西雲機會,覆在了他的雙唇之上,攔住了封西雲還打算繼續說出口的話。
也不是沅君不解風情,她自己也有許多話想跟封西雲說,但此刻封西雲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哪是說話的時候呢。
“歇著。”
耳邊傳來了陸沅君不帶絲毫商量語氣的命令,封西雲便也真的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躺在沅君的身邊,封西雲隻覺得踏實。幾個月的時間裡,隻要他一閉上眼睛,就總是擔心沅君的安危。
而今沅君就在他身邊,甚至能夠隔著衣裳感覺到沅君身上的溫度,心裡安定下來,困倦緊隨其後。
胸口均勻平緩的起伏著,枕著沅君的衣裳,封西雲片刻後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陸沅君收回了蓋在封西雲雙眼上的手,輕輕的用指尖勾勒過他的下頜角。細碎的胡茬劃過手指,眼前的西雲是沒有她記憶中那般英俊,可好不好看的,根本不要緊了。
右手一路向下,從下頜挪移到了封西雲的領口,方才軍醫走的時候,西雲不想被她看到身上的傷口,著急忙慌把衣服穿好。紐扣胡亂的扣起,身上的衣裳滿是褶皺。
陸沅君將衣服上不服貼的位置抻直了,紐扣重新係了一遍,最後在封西雲的身上蓋了件薄薄的衣裳。
望著封西雲睡著後的臉龐,耳邊也聽不到槍林彈雨的聲音,火藥味道此刻也散去不少。
圍繞在陸沅君和封西雲身邊的是久違的平靜,與久違的彼此。
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陸沅君眉眼彎彎仿佛新月,雙唇輕啟。
還好,我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