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英秀安安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等到情緒完全平息,才笑眯眯地問道:
“奶,今天中午咱們做點啥吃?”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咋不撐死你呢?”許氏對薑英秀的態度果然有點不對勁,一開口就沒有一句好話。
薑英秀什麼也沒說,隻目光沉靜地看著許氏的眼睛。許氏的眼睛形狀很美,隻是眼神裡湧動著的敵意與寒光,讓人心裡有點兒顫巍巍的。
許氏突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趕薑英秀去廚房:
“你屬算盤珠子的?撥一撥動一動,這屁大點事兒也得問我!洗兩個土豆,切半顆酸菜一塊兒燉上,再餾五個窩窩頭就行了!另外彆忘了,一會兒把東邊那個小灶的火給生上,我給你老姑下點兒麵條兒。”
雖然明知道許氏的心眼兒偏到了天邊,但這段吩咐,還是有幾分超出了薑英秀的預料。薑英秀一時沒忍住,徑直露出了一臉驚奇的表情。
兩個土豆,半顆酸菜,配五個窩窩頭……這麼一丁點兒東西,夠誰吃的?
雖然中午沒幾個人在家吃飯,許氏和薑秋菊母女二人也可以開小灶,不算還沒斷奶的九丫,剩下的也有八個孩子哪!
二房的四寶十歲,五寶九歲,這麼點東西,能把他倆喂飽都不錯了!三房的薑英秀自己,六丫,八丫,四房的五丫,七丫,還能吃著什麼?再說五房的六寶也三歲了,難道就喝點菜湯騙騙肚子嗎?
薑英秀用了她自己都佩服的意誌力,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質問吞了下去。有點一瘸一拐地進了外屋地。
她的腳緩過來了,不再那麼僵硬,現在變得又疼又癢,估計可能略微有點兒凍傷了。艾瑪,可千萬彆得上凍瘡啊!
薑英秀忍下了對老太太的嘲諷,迅速決定了要陽奉陰違。
薑老太太許氏有點意外地看著薑英秀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她注意到了小丫頭片子剛剛臉上的表情,本來以為她會說點什麼呢。她這兒連煙袋鍋子都準備好了,誰想到四丫頭這回竟然就這麼忍了。
早上懟上老大媳婦兒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麼?這會兒這是又慫了?
哼,算她識相!等一會兒飯菜不夠吃,照樣有的是借口收拾她!
來到了隔斷後麵,掀開了菜窖的蓋子,薑英秀輕輕鬆鬆地跳了下去。薑家的菜窖很大,但是挖得淺淺的,高度還不到一米五。
薑英秀從菜窖裡摸了八個大土豆上來。又高高地挽起棉襖袖子,踩著凳子,上半身趴在缸沿上,一隻胳膊緊緊扒住缸沿,另一隻胳膊伸進冰冷刺骨的水裡,繞過沉重的壓缸石,使出全身的力氣撥拉了幾下,最終撈起來一顆看起來最胖乎乎的酸菜。
薑英秀抱著白白胖胖的酸菜,輕輕地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手指頭都木了!剛才伸進酸菜缸裡的那隻胳膊,也凍得紅彤彤的,跟煮熟了的大蝦一樣。
薑英秀略微緩了口氣兒,然後,嘁嗤哢嚓就把土豆和酸菜都洗乾淨了。土豆锛塊兒,酸菜切片,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引上火,添點柴,不一會兒,點燃了的鬆枝,就嗶嗶剝剝地散發起了沁人心脾的清香。
從葷油壇子裡舀了一勺子葷油,放進大鍋裡。待白色凝脂化成了無色透明的液體,趕緊duangduang地切了點蒜片兒、蔥段兒,下鍋爆香。緊接著就把酸菜和土豆一股腦地倒進鍋裡,用剛剛拿來舀葷油的大勺子一頓扒拉,香味頓時飄了起來。
用水舀子(水舀子是半個葫蘆瓢做的)從大缸裡舀了一瓢水,添到鍋裡,剛好把土豆和酸菜淹沒。再添幾根柴,這菜就咕嘟咕嘟地燉上了。
又摸出來十個窩窩頭,直接放在土豆燉酸菜上邊餾上,乾脆連蓋簾子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