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林氏一品夫人》全本免費閱讀
等許院判過來的時間……說實話,有些煎熬。
自我麻痹、自欺欺人了快十天,每天晚上睡前,江洛都會期待:或許月事真的隻是推遲了?第二天一睜眼,——甚至可能不用睜眼,她就會感受到熟悉的月事流動……就不用再擔心了?
可——
逃避不但可恥,也沒用。
動作緩慢地整理著案上的草稿,江洛也在剖析自己的內心。
月事沒來的第一天,早在山月提醒之前,她就意識到了。她隻是在逃避。
是她一直讓自己認為:她和林如海整整七年都沒懷孕,林如海都這個年紀了,即使他們還有正常……甚至激烈、頻繁的夫妻生活,她懷孕的可能性,應該也已經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她心裡想著“順其自然”,其實在期盼永遠不會懷孕。
所以她一直沒有把“可能會有孩子”,列入自己的人生規劃裡。
現在事到臨頭,她才會如此恐慌,不願接受。
但懷孕這種事,不做真實有效的避孕,哪是隻憑意念就可以控製的呢。
她不能再逃避了。她必須要麵對。她要先清楚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明確她究竟有沒有懷孕。
連“不到三十歲意外死亡後穿越到古代成了彆人買來的奴婢、成了個生育工具”這種事她都接受了——
不就是懷孕嗎?!算什麼!!
起碼現在生了孩子她可以自己養,不用再抱給“正房太太”了,是不是!!!
江洛把一疊草稿重重放在案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丫鬟們一時都不敢作聲。
山風和山月對視一眼,冒著可能會讓太太不喜、更惹太太生氣的決心,兩人三兩步走了過來,扶住江洛。
“請太太保重身子呀!”山風握住江洛的手。
太太若是、若是真的有了,想來日子還淺,若為動怒有個閃失,太太便不可惜孩子,也太傷身體!
山月也大著膽子張口:“這裡我替太太收拾?太太是不是坐一會兒……等許院判來?”
兩人以為太太會發火,最起碼也會像這幾天待老爺一樣,甩了手冷臉。
可太太都沒有。
太太閉上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而後睜眼,對她們笑:“我就
隨手摔幾張紙,你們怕什麼。”
不能因為私事對屬下撒氣。
江洛警告自己。
僅在“懷孕”這個界限內,都隻與她自己和林如海相關。
“那你替我收拾吧。”對山月指了指書案,江洛又命山風,“我想去廊下坐坐,給我拿個鬥篷。”
“哎!”山風小心鬆開太太,連忙走到衣架邊。
二等丫頭冬影、冬雁也忙拿手爐、拿坐褥、打簾子,三人圍隨江洛出來。
太太常來書房,原本在院裡服侍的小廝不敢冒犯,大多時間都回避不見,等太太有吩咐再來聽命。
因此江洛坐在廊下,眼前看不見一個人影,隻看見滿院鬆柏蒼翠,牆角梅枝生發新芽。
鬥篷下,十天來,她第一次把雙手都放在了小腹上。
“太太……”看江洛麵色尚可,山風忍不住疑問,也是提議,“怎麼不等老爺在家的時候……再請太醫來呢?”
老爺年已四十有二了還無子,隻有大姑娘一個,太太真有了身孕,對家裡便說是天大的喜事也不為過。
即便尋常年輕夫妻,不心急子嗣的,隻要感情和睦,媳婦似是有了身子,還要快快告訴男人知道,大家等著消息,何況是老爺這般……
太太為什麼卻偏挑老爺不在家的時候請太醫?
她知道,若山月姐姐在旁,定然要瞪她、攔她的。
太太方才雖沒生氣,現在這話卻問得太深了些。
但她想讓太太好……
她並沒催生育。孩子可能已經有了,自然要孩子的父親早些知道、早些喜歡上,才更好呀!
山風緊張地看著太太的麵色。
但這次,太太沒有回答她了。
江洛把手從小腹上移開,放到胸口。
她感受著自己的心跳,眼前浮現林如海總是對她似春風一般的繾綣笑顏。
她不是特地挑林如海不在家的時候才請太醫。
是隻有林如海不在家、且能確定他不會突然回家的日子,她才能靜心思考,做出決定。
這些天她在逃避,林如海就一直縱容她,即便他很想問,也都忍住了,沒有給她壓力。
可他一定是期待有個孩子到來的。
即便他從來不催促、不
著急,甚至不提起,似乎已經對有無子嗣看淡了,可若真能再有一個孩子,他怎麼可能不高興?
她……害怕麵對他的高興。
他不在家,她才可以先獨自接受、消化。
這樣,即便不是懷孕了,是她的身體出了其他問題,她也會先做好準備迎接他的失落。
而若是真的有了……她也需要準備,才能麵對他的歡喜。
因為,她並不歡喜。
“太太,許院判請來了!”一個小廝跑到離江洛三丈遠就停下,在階下回道。
“快請進來。”江洛平靜說。
山風忙攙扶太太起身,扶太太到正房心無堂內。
許院判雖是李皇後、沈夫人和諸多夫人都蓋章讚許的婦科聖手,但他在兒科上的造詣分毫不比在婦科上差。江洛不需要他的“生子專項”,也常請他來林家,給林黛玉調養身體。有時他來請脈,林如海不在家,都是江洛詢問脈案藥方,親自相謝。
既然他和孫太醫都是常見的太醫,在江洛這裡便不需要躲進帳幔裡正麵避開。
山月山風和柏方家的也沒準備這些東西。
許靜年已五十有九了,明年便至花甲,但他身形清瘦,雙目有神,雖然須發略添了白色,麵上也不免有了些皺紋,腰背也稍傴僂了,人卻精神瞿爍,比大半年輕人都顯得生氣勃勃。
今日太醫院不是他當值,因此柏方是至他宅上請了來的。
他被催著來得急,穿的也是家常便衣,一進來便賠罪,笑道:“下官粗衣布鞋,失禮了。”
但太醫沒穿正式官服來,江洛才放鬆了些。
她請許院判坐,自己挽起袖子,伸出手,笑道:“我上次月信在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今次本該在正月二十三至,卻遲了快十日沒來,還請供奉診一診,究竟是怎樣?”
江洛強迫自己忽略柏方和柏方媳婦驚喜的神色。
他們無關緊要。
僅在“懷孕”的界限內,隻與她自己和林如海相關。
——江洛對自己重複。
許院判不愧是太醫院正五品二把手,見識過大風大浪,聽得多年不曾有孕的林少師夫人可能有了,麵色也沒變半點。
山月將江洛的手請至脈枕上,又在手腕上覆了絲帕。
許院判抬手診脈。
除了許院判和江洛,這屋裡似乎沒人敢呼吸了。
細細診過一回,許院判撫須思索,麵色仍舊沒變,又請江洛換另一隻手。
——這究竟是有了還是沒有!
年紀最小的冬雁急得要跳起來,又生生憋住氣,看許院判診過太太另一隻手後,麵上的笑意終於明顯了不少。
許院判站起身,拱手笑道:“恭喜夫人,確是喜脈!已經一個月餘了!”
歡喜的氣息瞬間盈滿室內。
看夫人怔怔地,不說話,柏方兩口子上來笑道:“請問供奉,我們太太的胎氣可還穩固?我們老爺不在家,還請您給細開幾個調養方子,還有平日行動飲食要注意著什麼——”
“夫人胎氣極是穩固,身體也康健,雖月份尚小,也不必吃藥調理。”許院判笑道,“至於飲食行動要注意什麼,我且寫下來。待林少師回來,可再找我過來當麵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