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林最開始還因為幾分淘氣,後來不知不覺就把王稷當成百科全書用了。
“王師兄!這是什麼花?”
“王師兄!這是什麼蟲?”
連前麵的三人也不知不覺圍在王稷講解員身邊。
四張嘴左一個問題右一個疑惑,王稷頭大不已,叫你炫!
王稷暗罵自己自找苦頭,卻又不能不回答長輩的話。
口乾舌燥的走到小徑出頭,正是半山腰觀音廟後林。
偶爾也有人從這裡山上,因此出口處正有一處收集山澗溪水的小小石潭,水中飄著幾個葫蘆瓢。
王稷挽起長袖舀了一瓢,仰頭喝起來,這般也不顯狼狽,滿是風流瀟灑。
阮沛向來嫉妒王稷的男兒英俊,撇嘴吐槽:“這個騷包,喝個水也要凹造型。”
典林今日對王稷親近不少,順口懟到:“阮師兄也太酸了。”
“嗬!我酸?老子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在世洛神!羨慕他個凡夫俗子?”
……
對阮沛眾人是真的無話可說。
修整一頓,吳夫人提議進廟拜拜。
阮沛便說到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寺廟:“姑母您出嫁前還沒拜夠啊!”
吳夫人神色閃過一絲黯然:“我像你們這般年紀時也不信這神啊佛啊的,但是臨到出嫁前才開始信。一旦信了,便說明知道自己就是這天下萬萬人中的普通凡人。這苦難人世走一遭,凡人信神佛,又有何不對呢?”
吳夫人轉開話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們也拜拜吧。”
買過香,每人分一分,吳夫人說了聲廟口見,便和吳山長相攜而去尋慧心師太了。
典林還是同上次那般速戰速決,剛起身插香,後麵立刻上來一人跪在蒲團上,沒辦法,今日香客實在有些多。
王稷剛剛懶得等,直接揮袍席地跪下,比典林還乾脆利落。
倒是阮沛,在那裡碎碎念,不知道有多少話要和菩薩說。
“這不是林姐兒嗎?”
典林聞聲看去,竟然是何夫人,李欣的未來婆婆。
人生唯二兩次來這裡,都有何夫人,也是緣分了。
依舊是桂圓跟在何夫人身邊。
典林作揖:“見過何夫人,夫人進來可好。”
“好啊!”何夫人笑容熱切:“如今誰不知道我們何家要娶個思清縣學女班的女兒做媳婦呢!我上次看林姐兒就不一般,果真是不凡。說起來我們家那個小子真是比不上,自己的書院大比也拿不到縣學大比的名額。”
“學生僥幸而已。”
何夫人又誇了幾句,說到:“記得有空去找欣姐兒玩兒,等成了親,欣姐就沒閨中這般清閒了。”
典林滴水不漏的客套著,最後禮貌的送走何夫人。
跟在何夫人後麵的桂圓忍不住回頭看典林。
典林跟她擺擺手做了個鬼臉。
桂圓捂嘴笑起來,快速屈膝向典林行禮,小跑著趕上何夫人離開。
想起桂圓的當初一句謝謝,典林不知為何久久不能忘懷。
“王師兄?”
“嗯?”
“京城人家的仆從是簽長工,還是賣身為奴婢呢?”
“世家中的仆從是世世代代的奴婢。新貴家族以世家行事為貴,也愛買奴,普通官員還是簽長工短工,不然他們的俸祿可不夠買奴。京城各種開銷太大。”
“世世代代嗎?”典林低聲。
王稷笑笑:“可憐嗎?”
“可憐。”典林點頭。
“是很可憐,很不公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他們天生就是奴婢,除非主人心慈,不然隻能隨著主人生,隨著主人死。生死不由己,財富不由己,兒女不由己。”
王稷笑的有幾分諷刺:“但是我就是他們的主人,是這種社會階級的受益者。”
王稷臉上是典林從未見過的冷意:“我不能改變,也不會改變。在這個世界上,能左右我這個人的,不是我自己,不是我父母,甚至不是皇帝,而是家族。”
“典林你記住,你很幸運,沒有被囚困到這般境地。今後不管多難,也不要放棄自己的這份幸運。”
“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我……”典林想起那個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能力走的更遠時一時熱血上頭說出的豪言壯語。
典林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最想做的事,但是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偉大的事。我想入朝為官,治國平天下,想名留青史,百年之後還有人知道典林這個人,是個很好的人!”
王稷沒有嘲笑她,相反臉上格外溫柔,他摸摸小姑娘的腦袋:“那就更要記住這一點了,想做自己想做的事,首先要能做自己。”
“你今日憐憫奴婢,那麼便將這個作為目標吧,做一個能讓這世間沒有身不由己到如此境地之人的大官。”
典林第一次見無所不能的王稷露出這樣無可奈何的樣子。
“王師兄,你想做什麼呢?”
“我嗎?我剛剛說了啊。”王稷目光幽深:“我想做自己啊!”
“你們說啥呢?王稷你又故作深沉勾引小姑娘呢?要臉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