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林:……
“好多人都這麼說,學生長的太高了。”
“嘖!我是說你這老氣橫秋的樣子不像!”袁先生摸了摸下巴。指使她她也不生氣,罵她她也不委屈,說是老實吧還總拍馬屁,說滑頭吧,這三日也沒偷過懶。
這可不成!阮師侄的麵子不能不給,但是她又真的不想留人。必須趕走!
這時束穀才起,果不其然挨了一頓臭罵。
束穀委屈,她今天還起早了呢!
“這個懶東西!你還有臉做人家師叔!趕緊吃飯跟我去農莊!”
“那今天豈不是隻有典林在府裡?先生,她還不熟,不然我留下,您帶她去吧。”束穀良心發現的承擔起師叔的責任。
“不是今天,是三天。”
“啊?”束穀和典林同時驚呼。
“啊個屁!乾不了去地窖吃肥料!走了,吃兩口就行了,你怎麼不長飯桌上?”袁先生揪著束穀離開。
院子裡劃過一陣涼風,典林苦笑一聲,這袁先生要試她到什麼時候?
典林搖搖頭,挽起袖子拎上木桶,視死如歸的下了地窖。
不就是種地嗎?
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巍然不動。
說起脾氣,典林還真沒見過比自己驢的!
一輛破舊的馬車緩緩出了北城門。
束穀無奈的看著得意的袁先生:“先生,弟子覺得這個典林為人不錯。和其他學子都不同,做事用心夠踏實。您又何必非要這麼刁難她。”
“踏實?你見過哪個踏實的九歲就把考郡學當成板上釘釘的事?
我那阮師侄在信中將她誇的千好萬好,簡直就是大周第一神童了。
可這三日下來,除了廚藝,她有什麼出彩的地方?”袁教授皺起眉。
她一個能為了一顆種子在地裡彎腰乾上十幾年的人,最不耐煩的就是那些所謂的神童天才。
“我見過太多的天才少年,仗著有些天賦肆意而為,差的長大泯然眾人,好些的科舉當官,學上六學不學下六學,學下六學不學雜學。當初在先生提出工農重於上下六學時,仕林群起而攻之。
就是從那一刻,我脫下了裙襦變成個老農。我要向天下證明,先生沒有錯。
在我日複一日風吹日曬與田間地頭時,附庸風雅的風流才子們是如何的嘲諷譏笑。對飲風月大談治國。
而當我真的培育出了讓糧食產量增加兩成的良種,受朝廷封賞時,又不停的帶著他們的後生晚輩上門。
說是求學,哪個是誠心學農?那個看得起他們吃在嘴裡的糧食?
不過是來跟我套個近乎,日後好用;炒個名聲,作為資本。”
袁先生越說眼中哀色越重。
“當初太宗和明德皇後設立上下六學初衷是越來越偏,我先生設立雜學的目的明明是發現大周的生產力,結果也成了隻有貴族子弟陶冶情操的玩具。”
“我老了,是越來越不耐煩應對他們了。”
束穀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袁先生,心知袁先生是被這些年上門的那些天之驕子們傷了心。
可若是讓像先生這樣的人努力了這麼久才得到的農學成果失傳,才會是先生最傷心的事。
“先生,這世上沽名釣譽之輩眾多。但束穀相信,以天下為己任之人也不會斷絕。先生何不給這樣的學子一個機會呢?”
“你說典林是這種人?我看她,本質也是功利之人。小小年紀,忍常人所不能忍,你可曾看她因我大罵她變過臉色,甚至不曾不平於心。”
束穀無語,這難道不是美德嗎?
“罷了罷了,看這三日她做的如何吧!”
束穀撇嘴,小聲叨咕:“您分明心中也是看好她,不然怎麼可能留她照看你的命根子們。”
袁先生橫她一眼:“真是沒白讓你長張嘴!我帶你走是因為農莊上出了事,需要人手。不得已用她。”
束穀連連點頭,您說什麼是什麼。
不過這不是袁先生的借口,昨日莊子裡來人,跟她說有一塊實驗田裡的作物死了一片,其他幾塊地也在陸續被傳染。
袁先生皺起眉頭,她覺得情況可能不大好。
典林落下最後一筆,這先生交代的事算是做完了,對她來說,記住幾百種作物的信息雖然不簡單,但也能做到。
或許袁先生認為最為難她的就是記錄在冊,可對她來說這簡直是享受。
可是想讓袁先生認可她,乾好這份內之事可遠遠不夠。
典林起身看著被各種書冊堆積占據的書房,哈哈一笑。
“世上就沒有我典林想拍拍不到的馬屁!”典林擼起袖子,一本一本翻起淩亂的書架。
這書房裡沒什麼聖賢書,基本都是袁先生的手稿和書冊。有些壓在最下麵的受了潮,整本散開,紙張也要重新弄乾。
典林隻能一張一張的仔細看,有的日期糊掉的必須根據內容排序。
東臨府一座宅子的書房裡,一個小女孩兒趴在地上仔仔細細的整理著書稿。
而二十裡外,被命名為“袁教授實驗園區”的三座農莊的負責人們,正圍著一個趴在田裡的中年女人。
袁教授起身,眉宇間皺的兩根眉毛立了起來,“比我想的還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