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我有錢(1 / 2)

林介崇已經好些天沒去學裡, 最近都是跟在傅候菁身邊, 畢竟就他這個水平, 想考科舉簡直癡人說夢。

反正都要繼承家業, 還不如跟著老傅學一學。

這日他難得去了郡學一躺, 為了給典林送封信。

“京城那位?跟典林什麼關係啊?”

“你怎麼問題那麼多?”傅候菁將他打發走。

林介崇撇撇嘴, 我去問典林好了。

郡學還是那個老樣子, 路上的學子行色匆匆,不是去往讀書的路上,就是一邊走路一邊讀書。

無涯榜前三三兩兩人正駐足。

“唉!你聽說沒有?有個地班的學子向祁博士保證, 夏考詩賦一定考到乙。”

“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呢,考到乙有什麼難的?”

“你們知道是何緣由嗎?聽聞那個學子要在耕苑裡種良種,來為袁先生之農學正名。天天都在研究怎麼種地。”

學裡好些人, 都在這良種身上吃過虧, 聞言便有些遷怒:“真是自不量力,我看事農是假, 以此討好先生們才是真!真是旁門左道!”

林介崇聽了一耳朵就知道是典林。這丫頭還真是半刻也不得閒。搖頭笑了笑, 林介崇朝地班走去。

這時正是兩堂課間休息之時, 剛跨過過堂就聽到一陣吵吵鬨鬨。

“唉!連琦, 你最近怎麼回事兒?竟然開始讀書了?”

“再不讀怎麼辦?沒看連小孩子都在那兒用功嗎?”連琦冷著臉, 他現在看到典林就來氣。那一腳是讓他有苦說不出。

“嗨,咱們什麼人, 她什麼人?讀到死都沒用的!咱們,生下來就定好了一輩子穿金戴銀。那種泥腿子, 一輩子也隻能是泥腿子。要是長的漂亮點兒還好, 能被咱們這種人家納個妾。不過這醜丫頭的長相,嘖嘖!”說罷還誇張的搖了搖頭。

“也說不定啊!你爹不就是好附庸風雅這口嗎?無顏沒關係,有腦子啊!說不定就給你納了呢!嘿嘿嘿!”紈絝們一陣怪笑。

連琦:“你們看不上人家,人家還看不上你們呢!她進了地班,除了林介崇,正眼瞧過誰?”

“這醜丫頭挺會挑啊!看上林百萬了?”

“林百萬可不好這口,我看是想勾搭那瘸子呢!林百萬就是他跟屁蟲啊!沒看瘸子退學,林百萬也不來了。”

連琦看著坐在最前麵不動如山的典林,還在寫寫寫,半分眼神都不給他們,胸中之火更旺:“傅候菁可是愛潔的很,這……”連琦嗤笑:“你們看過她的手嗎?”

典林最近腰間不是掛著斧頭就是彆著鋸子,日日往耕苑跑,白回來的膚色又黑了回去,比起其他女子白嫩纖細的手指,她的手上水泡被磨破,漸漸生了一層繭。

典林並不在意自己的美醜,更不用提會因為被攻擊相貌而憤慨,她若是願意,自然可以當那白白圓圓可愛福氣的小娃娃。

夏蟲不可語於冰,井蛙不可語於海。

不過是道不同罷了。

在門外聽了個正著的林介崇氣的胸膛起伏不定,尤其是從他這裡一眼就能看到典林就坐在那裡。她就算再厲害,也不過十歲而已,比他妹妹年紀都小。

“你們特麼放什麼屁呢!”

林介崇一腳踹開門。

咚的一聲,紈絝們被嚇了一跳。

“格老子的!林百萬你有病吧!踹什麼門?”

“老子我更想踹你,你剛剛說什麼呢?來跟我說說?是人話嗎?你們特麼惡不惡心!”林介崇幾步上前,拽起連琦的衣領。

“連琦,你不服氣老傅,你找老傅啊!你帶著你這群臭無賴欺負小孩兒有意思嗎?你廢不廢物?”

“林介崇,你給我鬆開!”連琦陰著臉。

典林揉了揉腦袋。

起身向林介崇走去:“師兄,鬆開吧,先生一會兒就要來了。”

“他們剛剛說什麼你沒聽見?典林你就這麼忍著?就跟我能耐!”

典林疲憊的歎了口氣。她聽到了嗎?聽到了。不過左耳進右耳出。

她的大腦根本沒有處理這些信息的餘力。更彆說生氣這麼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

各種原因讓改良耬車的方案隻能先在她大腦內不停的嘗試進行。

隻有試過才知道有多累,每晚要睡時,感覺頭要炸開了,一旦沒控製住,甚至能真的在眼前隱約看到她腦海中構建的耬車,好幾次差點走路撞牆上。

“師兄,先上課吧,下了課我再同你說。”

林介崇狠狠哼了一聲,放開連琦,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從頭到尾,典林都沒在意過那群紈絝一眼。

秦寶珠冷眼旁觀,這個典林,心氣夠高的。

秦寶珠看不上典林,是無關個人情緒的,純粹是因為身份地位。典林沒有入她眼的價值。若是家庭稍微好一些的小姐能有典林這種的頭腦和心智,她定會與她做朋友。

可惜了。

典林閉上眼將進度封存,大腦中清理出一部分用來聽課。她向祁博士保證過,絕不會因為工學和農學放棄詩賦。這份保證還給她帶來了額外的功課。

聽完最後一堂課。林介崇就杵在原地,一個一個把那群紈絝盯走。直到就剩他和典林。

“林師兄,你今日怎麼來了?”

林介崇把信往典林眼前一拍:“跑腿兒的!信鴿。”

典林接過信,神情有些驚喜,是王稷。

林介崇不禁有些酸溜溜,“就這麼開心?這王公子什麼人啊?師妹啊,你還小。”

典林失笑:“師兄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我還小啊!”

林介崇一愣,歎了口氣:“其實也不小了。剛剛那群小子那麼說你,你就不生氣?典林,那就是臭男人嘴巴賤你知道嗎?天天靠貶低女子裝凶呈狠。”

典林明白林介崇想說什麼,之前王稷也和她說過。

若是有人這樣言語輕薄她,即便她不當回事兒,也要做出當回事兒的樣子。

她今日隻要去任何一個先生那裡哭一哭,將紈絝們的幾句話轉述一下,她都相信先生們定能替她出氣。

但是她覺得很無聊,和這群人計較這些真的太無聊了。

她的驕傲不允許她,被這種人和事絆住腳步。

“師兄,他們覺得用那樣的話可以侮辱傷害到一個女子,這是為什麼?”

“這……”林介崇想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女子的清白在他們的嘴裡被講成那個樣子……”

“我若計較,也隻會因為他們對我造謠生事。而不是一個女子,定會因為什麼而怎樣。因為失了清白就要哭天抹地尋死覓活?”

林介崇沒聽懂。

典林笑笑:“師兄一起吃飯嗎?”

“不了,我得趕快回去。”

“那我就不送師兄了。”

“你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吧!再有這種事發生,記得來找我和老傅,這事兒你告訴先生,他們更偷偷的整你!”

“好。”

看著林介崇離開,典林將信收好,她正好有個想法要去試一試,若是有用,這耬車就真的成了。

耕苑的倉房,她買來的破舊農具,收來的木料,借來的工具,還有改過幾十次的圖紙,都放在這裡。

典林用墨線在木料上畫線,然後開始上鋸,木屑紛飛,最開始她總是劃到手,熟練之後,已經能做的又快又輕鬆。

“她就在這裡?”

連琦一口氣憋在心裡,悶的他難受不已。傅候菁看不起他,從未把他當對手,他爹看不起他,美名其曰讓他科舉,實際上家裡的生意二弟已經開始上手,他那繼母的枕邊風吹得真夠好。如今,這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小姑娘也配瞧不起他?

“連琦,咱們……林百萬說的也沒錯,就一小屁孩,跟她計較什麼呢?”

連琦冷笑:“那你可以走!”

少數還要點兒臉的也頂不過其他正躍躍欲試要去找人麻煩的紈絝們。

“你沒看見那窮鬼一臉看不起人的樣子?憑什麼呀她?要我說,給她個教訓也好,從她進地班第一天,我就看她不順眼。”

連琦使了個眼色,上去兩人一腳將倉房的門踹開。

啪!

典林鋸下最後一塊木頭,掉落在地上,驚起一片木屑灰塵。

連琦悠閒的進了倉房,以袖掩鼻,皺著眉在小小倉房裡繞了一圈。

“這就是咱們東臨神童在忙的大事?”

連琦用腳尖踹了踹堆在地上的部件。

典林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腳踩在凳子上,拿著鋸子的手垂在身側。

“師兄們來此,有何貴乾?”

連琦:“嗬!典師妹,上次的事你以為就這麼算了是嗎?跟師兄動手,你想過後果嗎?”

見典林沒說話,連琦笑起來:“現在怕了?晚了。”

“我聽說你在做什麼車?很不簡單嘛!不愧是袁教授那麼優待你。不過這袁教授連郡學都不來,你猜猜看,你將這事告訴她又能怎麼樣?誰能無時無刻的護著你?”

“典林,隻要我想,隨時都能逼的你在郡學待不下去!今天就是小小懲戒而已,再有下次,你試試看!你也最好清楚,在地班,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沒人能說不字。”

連琦用手製住典林的肩膀。

“砸!”說罷一隻手板住典林的臉:“你就看著他們砸!”

耕苑一角的小屋裡,滿是撞擊破碎的聲音。

她修好的一件件農具,她省吃儉用買來的木料,她仔細畫下來的幾十張各種農具的圖紙。她耗費傾注了多少心血,在最原始的惡意麵前脆弱不堪。

典林不是沒有閃過就呈一呈匹夫之勇的念頭。將鋸子橫到連琦的脖子上也並非做不到。

但是她不能輕舉妄動,她能招架住一個人,卻擋不住這麼多人。不能再次激怒他們,哪怕今日讓她試試□□之辱,她都要保護好自己。

典林咬著牙,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眶中滾下來。因為心痛,也因為屈辱。

“典林,像這種把臉伸過來給你扇的人,直接踩死,做事留一線分人。”

王師兄說的沒錯,她的不放在心上,在這群人眼裡,大概就是無能和退讓。

紈絝們從出生至今活的是順風順水,肆無忌憚,囂張橫行。以至於他們的人生空洞乏味到在欺負她這樣一個小孩子時都覺得興奮有趣。尤其是一個在他們眼中無力反抗,做什麼也不用付出代價的弱者。

在這些生而富貴的紈絝眼中,她和他們不是同窗,甚至不是同類。所以從今往後,若她一味地忍下去,等待她的怕也不是什麼好下場。她看過的太多判案告訴她,當一群人沒有約束的作惡時,隻會越來越失控。

紈絝們已經離開,隻留下她一個人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能夠救她的,還是那兩個字,名利。

她需要能夠震懾紈絝們的名望,能夠牽製紈絝背後家族的利益。

典林俯下身,將被砸爛的農具重新拚在一起,斷掉的地方就從還能用的木料中挑一挑修好。剩下不夠的隻能去天機院先借一借。

一輩子翻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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