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林刨削著木材的手心流出血來,這是前些日子不小心割傷的口子剛剛結痂,如今又磨壞了。血混著塵土,黑黑紅紅一片。
然而這點疼痛讓典林眉頭也不曾眨一下,她的眼神越發明亮堅定。
那就試試看,她典林翻身到底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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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林一進地班,就能看到自己的書案上汙糟糟一片,這些天是日日如此。
紈絝們自從那日砸了她的農具後,並沒有做出更過分的舉動,典林想大概是林介崇私下裡做了什麼。
但是女學子們欺負她,這個林介崇就管不到了。
連蓉嘻嘻笑著,十分得意。
典林麵無表情的將桌麵擦了擦,剛坐下,凳子突然散了架,典林直接坐在地上,後腦勺撞到後麵的書桌。
“哈哈哈!”
地班的學子的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
“你們在做什麼?”郭助教跨進門。
典林揉著腦袋起了身:“先生,學生身體不適,可否請假一日?”!
若是其他學子,像林介崇,想不來就不來。但是典林不一樣,祁博士要他盯著典林讀書的,郭助教有些為難。
“先生,典林她撒謊,分明是她弄壞了學中的桌椅,才想著跑呢!”
“這……”郭助教是個老好人,沒什麼主見。
典林拿起凳子腿看了看,不過是在連接處鬆了了,並沒有斷裂。她直接三下五除二拚在一起,放在地上狠狠將凳子踩牢。
“好了。”
連蓉:……這手藝真是防不勝防!
郭助教:”你讀書確實勞累,年紀也還小,不舒服就先休息吧!”
“多謝先生。”
典林挺直身板,大步流星的離去,背後甩下連蓉不依不饒的叫聲。
無涯榜下,典林鋪開一張紙,提筆寫下幾行字,貼在榜上。
然後繞過無涯榜出了郡學大門。
“咚咚咚!”
“誰啊?典林?你不該在郡學上課嗎?”
“小師叔,先生可在?典林有事相求。”
“先生出去了。”
“那小師叔可否代某轉交一封信?”
“行啊,信呢?”
“我進去寫。”
束穀:……
典林寫了三份將其中一份交給束穀:“小師叔,請務必交給先生。”
“我知道,你這是要做什麼?”束穀好奇。
“後日就知道了。”
“還挺會賣關子,你快點回學裡啊!”
“好,小師叔不用送了。”
典林離開袁宅,前往傅府。
遞上名貼,仆從們很恭敬迎她進去,典林坐在前廳,丫鬟們端上茶水糕點。
不一會兒門外響起“篤篤”的聲音,是傅候菁的手杖。
“稀客啊!典師妹難得上門有何貴乾?”
典林起身作揖:“某有事說與師兄。”
傅候菁打趣:“莫非是讓我把你的回信送去京城?”
典林一愣,她都忘了那封信,一直沒看。
“並非此事,某前來是和師兄有一樁生意談。”
“哦?”傅候菁多看了她兩眼,身子坐正:“說說。”
一段時間不見,傅候菁褪下了曾經的親和,言行舉止多了幾分不容置疑。
典林遞上兩封信:“眼見為實,某邀師兄後日郡學一聚。此外,傅師兄可否替某向顧大人送信一封?”
傅候菁接過:“到頭來還是讓我送信,咱們算是送信之誼?行,我定賭約,至於顧大人,我不能保證。”
“多謝師兄。”
“聽說,最近你惹了連琦,在郡學有些不好過?需不需要我幫忙?”傅候菁吹了吹茶,連琦那個蠢貨,作起來能有多惡心人他是最清楚不過。
“師兄無需掛心,某會處理好的。師兄還忙,某就告辭了。”
“我也不方便送你,慢走。”傅候菁點了點自己的腿。
見典林離去,傅候菁回到書房。
“典林找你何事?”
“給了學生兩封信,先生可要看看?”
袁先生嗤了一聲:“又不是給我的。”
傅候菁將信放在一邊,繼續與袁先生交談:“學生已經向遼河郡采購水牛五百頭,先生不必憂心。”
“現在找不出牛腹瀉不止的原因,你運多少回來都無濟於事!”袁先生很是發愁,這正是開春下種的好時候,很多農戶都期待著靠良種豐收後換錢呢!何況這一來一往的又是一陣耽誤。
即便傅家提供的各種便利已經不能再便宜,還是有很多農戶隻能賒賬。若是今年再出什麼岔子,良種推行之事受阻不說,傅家也會遇到危機,連傅家都兜不住的攤子,到時候怕是沒有商號願意接手。
袁先生歎了口氣,她還要再去找顧長明一躺,看看找沒找到獸醫能解此病。
傅候菁派人送袁先生離開,疲憊的向後一躺,餘光撇到典林的兩封信。
拆開他那封,傅候菁抬眼看了看。這一看,傅候菁越坐越直,最後忍不住站了起來。
“來人!”
“少爺!”
“趕緊派人叫住袁先生!我同她一起去拜訪顧大人!快去!”
“是。”
傅候菁又把信看了兩遍,實在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這個典林……真不愧是東臨神童!”
典林從傅府離開,又去了趟木材行,這次她直接將各個部件的尺寸和需要的木材標好,讓木材行趕工明天上午就出貨。她再自己拚接安裝。
“客官,您要的這麼急,這費用……”
典林拿出當初離開曲川時,吳夫人叫阮沛送來的三十兩。
“夠嗎?”
“夠了夠了!”
“記得找錢。”
掌櫃哭笑不得:“這肯定的啊客官,咱們做正經生意的!”
“我能不能看著你們師傅做?”
“行。您到時候有什麼要求也可以直接提。”
掌櫃叫來夥計,讓夥計帶她去坊裡。
一輛馬車與她擦肩而過,坐著的正是傅候菁和袁先生。
“先生,您看看這個。”傅候菁將典林的信遞給袁先生。
袁先生看過後麵色嚴肅:“典林這個性子,若是這樣寫,看來是真的造出了木牛耬車。她要你給顧長明帶信?”
傅候菁:“您可彆介意,她分明是不清楚您和顧大人的關係,寧可讓我去求,也不想麻煩您。”
袁先生拿過信:“還是我送。”
傅候菁心領神會,袁先生意思是這人情典林沒欠他。
“可是她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如此突然的找咱們過去?”
傅候菁沉默,若是典林不想袁先生知道,便不該他多嘴。
袁先生哪裡看不出有事,冷哼一聲,後天去了就知道是什麼魑魅魍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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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明正與指揮使說話:“那季仲愷你好好盯著,我看他尾巴藏不了太久。”
“大人,袁教授和傅當家前來拜訪。”
顧長明示意指揮使退下,起身迎接。
“師姐。那獸醫之事已有眉目。”
“這事不提,你先看看這個!”袁先生人還沒進屋,就把信扔給了顧長明。
顧長明接過信,一邊拆一邊說:“這又是何?”
“你自己看。”袁教授隨意坐下。傅候菁就不敢這麼放肆,撐著手杖站在一邊。
“木牛耬車?這信中說,可一人日翻二十畝地,可是真的?”
“以耕畜牽耬車,可日播種一頃地。代耕架可替二牛,至於這木牛耬車,後日看過再說吧!”
“那便真是有可能!”顧長明忍不住笑起來,接著往下看,不由驚訝:“這是典林寫的?她邀我後日請這單上的東臨富商一同去郡學一觀。”
袁先生點點頭:“是該如此,沒有比眼見為實最好的推廣之法,若是讓他們親眼看一看,就不會像推廣良種時這般困難重重了。”
顧長明:“師姐說的有理,我現在便向各家富商寫請帖。”
傅候菁心中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你說連琦他們又是罵又是砸又是威脅的,有什麼用?
有本事的人根本不屑於附和妥協於如同玩鬨般的為難。都不用接你的茬,扔出點利益都能讓你爸爸下跪相求。
不需要牛,一人日翻至少二十畝是什麼概念?能解放每家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勞動力。能給整個東臨府甚至整個大周帶來多少利益?那群敗家子是真不懂!
要是各家商號的當家知道自己兒女將製出木牛耬車之人得罪了個死,會是個什麼臉色?
傅候菁壓下嘴角的笑意,活該我傅候菁是東臨巨商啊!我不有錢誰有錢!做人真是太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