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際十九三月廿二日, 恩科狀元典林的遊街盛況在京城的街頭巷尾熱議了足足一個月。並從京城傳向整個大周。
大周出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狀元。
“京城那是鑼鼓喧天, 鞭炮齊鳴, 紅旗招展, 人山人海!”
“聽說百姓呼喊典林的聲音, 整個京畿郡都聽得到!”
“以後女子也可以參加科舉了, 院試鄉試皆可參加, 童生秀才舉人等功名,隻要能考中,都能取得功名!而且考取功名後, 和男子一樣可以享受減輕賦稅等優待。”
“我的天,這拋頭露麵的多不守婦道!皇帝大老爺怎麼會讓一個女人當狀元,連祖宗這麼多年的規矩都不守了?”
民間議論之聲, 沸沸揚揚。
哪怕反對的人再多, 也擋不住越來越多的女子入了學堂,而反對的人家大多也怕落於人後, 最後也跟風的將女兒送去讀書了。
“少爺!”雲碧激動的敲開典唯陽的房門:“少爺!來消息了!”
典唯陽這兩年很是用功, 裡麵下場鄉試也很有把握。
他被雲碧突然打斷, 有些不快:“什麼消息?”
雲碧在他身邊多年, 知道典唯陽性格好, 並不害怕,繼續高興的說:“京城來消息了, 是二房的,應該有恩科的結果。”
典唯陽站起來, 向典二老太爺的書房跑去。
典二老太爺的書房更加的陰沉了, 濃濃的朽木味道與這位年邁老人的體味混在一起,仆從怎麼打掃也去不掉。這是歲月的殘忍。
二老太爺渾濁的眼睛上下翻動,將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得徹底沒有了難堪和悔意。
“爺爺,孫兒求見。”
“進吧。”
典唯陽的到來給這間屋子帶來了久違的陽光,夾雜著青草的氣息。
這是他最為驕傲的孫子,典家五房的希望。可自從當年他將典林趕走後,這個孫子就不那麼聽他的話了,幸好,讀書還算爭氣。
“孫兒聽說京城二房來了信,可有恩科的消息?”
典二老太爺盯了他片刻,嗓子向一直堵了塊痰一樣咕嚕咕嚕的說:“你不要準備鄉試了,去京城備考國子監吧!”
國子監?典唯陽確實是向往大周最高學府的。但是二老太爺的要求太過突然。
除非…
典唯陽推辭:“孫兒先考過今年的鄉試後再去吧!”
“叫你去你就去!”二老太爺激動的咳嗽起來。
“二房好不容易答應下來照料你,豈能叫人家等你?”
典唯陽輕笑一聲:“爺爺,怕不是這樣吧!”
典二老太爺沒有說話。
“大妹高中了對不對?定然考入一甲了吧。估計這消息過幾日就能傳到曲川了。”
當年她背著汙名離去,如今終於向家鄉證明了自己。東臨的第一個狀元,曲川的第一個狀元。豈止是光宗耀祖,鄉裡鄉親都會與有榮焉。
“二房分明是因為大妹有了出息,才願意關照我。八成是在大妹那裡碰了釘子,才迂回的從五房下手。
是大妹性情敦厚,才沒把當年五房對不住她的事告訴二房,可是爺爺,您竟然想順勢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讓孫兒白白占好處?”典唯陽搖搖頭。
“孫兒做不出這麼不知廉恥的事。”
“放肆!”二老太爺勃然大怒,順手抓起一方硯台砸向典唯陽。
“還輪得到你指責我!”二老太爺咳的驚天動地。
典唯陽顧不得疼痛,急忙繞過去替他順氣:“爺爺,是孫兒大逆不道,但是孫兒實在無臉去打大妹的秋風。我若是去京城,定要拿著舉人的功名去。”
二老太爺突然十分疲憊,強勢的孫兒因為憐憫才對他低聲下氣,有什麼比這個還能提醒他已經老了的事實呢?
“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用無比失望的語氣傷害他,二老太爺才能重新找回一家之主的威嚴。
典唯陽的眼眸暗淡了幾分,轉而又堅定起來。
他這輩子,大概是沒有本事去做典林的好哥哥了,但是至少彆給自己的妹妹拖後腿。
“爺爺,孫兒今年定給您考個舉人回來。”
二老太爺看著孫子離去,腐朽之氣又占據了整個書房,他想了想,寫下一封信。
“六安,送去京城…遞到典林手上。”
“是。”
—
果然,典林高中狀元的消息在三天後席卷了曲川。
思清縣學中,那些聽著典林的事跡長大的學子們興奮的仿佛是自己中了狀元。
吳夫人在學生麵前強忍淚水,回到家好好哭了一通。
吳山長心疼妻子:“這是好事啊!你哭什麼?”
“你懂什麼?”吳夫人錘了吳山長一下:“典林的性子,這麼多年一定吃了很多苦,旁人隻知道她如今風光無限,哪裡曉得孩子背後心酸呢!”
“誰考科舉不是寒窗苦讀!”吳山長剛說一句,就在妻子的瞪視下閉了嘴。
吳夫人下定決心:“善章,你我回京一趟吧!多年未侍奉爹娘,沛兒也好些年不來了。還能去看一看典林,你當年的那些同窗還有幾分情誼的,重新聯係聯係,讓他們在潛學期間多關照典林一些。”
吳山長:“我倒是可以,課由其他先生來教。你
的女班怎麼辦?”
吳夫人高興起來:“如今都男女並科了,為何還要分男班女班?怎麼就不能坐在一起上課了?”
吳山長無法反駁:“行,我將縣學的事安排好,咱們就動身。”
—
“爹!娘!典姐兒中狀元了!”孫諱在外麵做生意,突然聽到這個消息,簡直不敢相信,再三確定後拔腿就跑回家。
“喊什麼喊!都當爹的人了還這麼不穩重!你爹我已經知道了!”孫父笑罵兒子,坐在他身旁的正是典敬業。
“原來典叔來了!”孫諱笑笑:“侄兒去安排幾個菜,再買點兒好酒慶祝。”
典敬業笑著點頭:“孫兄,你這兒子辦事多妥帖。”
孫父謙虛道:“兒子也就那樣吧!可惜啊!我家那個女兒,明明從小和你家典林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怎麼就學不到典姐兒一星半點的省心!”
想到孫小娘,孫父頭痛欲裂:“不提了不提了!典兄怎麼突然回來了?”
典敬業也開始頭疼:“回來跟族裡說一聲。就算這幾年不聯係了,我和典林不還是典家人嘛!這是改變不了的。
該做的還得做,不能讓人覺得我們家出了個狀元就目中無人了。萬一有人拿典家這點兒事編排典林就不好了,我這個做父親的,該替女兒做好這些事的。”
孫父歎氣:“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你我都不易啊典兄!”
典敬業在曲川整整呆了半個月,才對付完典家這些瑣事,現在他隻想回家去安靜安靜。
孫父對著幫典敬業裝車的孫諱招了招手。
“什麼事兒啊爹!”
“你收拾收拾,跟著你典叔走吧!”
孫諱:“您是讓我把典叔送到東臨府去?不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