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大長公主麵前頗有些臉麵,為何不如找大長公主,反而在這裡為一個檢校燒水沏茶?”
典林聽著越來越響的水壺,對秦寶珠說:“你聽,現在是它最響的時候。”
秦寶珠什麼時候燒過水?她聽到典林這沒頭沒尾的話,竟然真的仔細去聽這壺內的沸騰之聲。
水壺傳出的聲音越來越響,又慢慢平息。
典林拿起抹布包住手柄,提起來沏茶:“最響的時候是水要沸時,水真正沸了,卻沒有聲音了。”
茶葉在飛流直下的沸水中翻滾,展開,一下子染出金黃色茶湯。
典林將第一遍茶水倒掉,沏上第二泡。
“如今這局麵就是要開不開的水,聽著最響,卻還沒到時候。”
典林這話說的倒是和王惟仁不謀而合。
世家都不會儘心儘力的助秦寶珠,大長公主又怎麼會替典林擺平一切。
典林知道,還沒到去求大長公主的時候。這潛學裡不管遇見什麼,她都要忍著挨著,這一年中隻要她的評價中沒有差,一年後她至少能通過大長公主的路子謀個官位。可若是她犯了衝動,落了把柄,便會被人拿去大做文章,明年輪不到官職,後一年就更不用想了,在這潛學裡做了十幾年潛學生的進士不是沒有。前路崎嶇,她唯有小心謹慎。
她不去求,大長公主至今也沒有主動幫她,可見也是有心觀察她。
秦寶珠若有所思,看著典林端著茶壺走向公房的筆直的背影,輕聲笑起來:“我找到了,破局的方法。典林,你的路我未必不能走。”
終於到了下值的時間。
地籠接她上了馬車:“小姐,今日羅府送來一份請帖。”
典林接過展開一看,是羅平葉成親的喜帖。
三月三十日,好日子。
馬躍雪的臉浮現在她眼前。
希望她能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吧!
羅平葉和護國公家嫡女的婚事在京城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盛大。
這個時候的一件喜事也能衝散一些最近讓羅平葉頭痛不已的抨擊謾罵。
不管怎麼說,他功名美妻到手,人生兩大喜事齊聚,春風得意也不為過。這京城中羨慕他的男子能站滿朱雀大街。
典林攜禮上門時,羅家的門口大紅一片,來往客人絡繹不絕,四處都是恭賀之聲。
“典狀元!裡麵請!”羅府的仆從看到她恭敬迎道。
“恭喜羅探花今日結金玉良緣。”典林拱拱手,送上一幅字。
沒辦法,她窮的很,唯有名聲值錢。
接禮的仆從笑容一滯,你說典林的字不值錢?還真不是。典林的一幅字拿到市麵上也是一字千金的。可是自己拿自己的字上門給人送禮,也太敷衍了些。
典林笑眯眯將禮往仆從手裡一塞,抬腿進了羅府。
上次進這羅府的經曆可不大好,同一院落裡,此刻擺著十幾桌酒席,皆是羅平葉官場同僚和同科。
“典林。”
典林看過去,最角落裡的一桌上正坐著她的幾位老熟人。
“甄大人,文大人,高大人…”典林一一打過招呼,正是當初學林宴時結識的舊友,這兩年她忙著讀書,人家忙著做官,也是許久不曾見過了。
文斐然笑道:“還是叫我文師兄吧!你怎麼連狀元酒席都沒擺過?我等想正式恭喜你都找不到個場合。”
“風頭夠了。”典林笑笑,再大擺排場不過是落人口舌。這一屆恩科,就沒有人辦過酒席。
高深墨看著典林心緒難平,他是寒門派係,本是不願見並科的。可典林與他交情不淺,做人怎麼能沒有些私心,他忍不住提點:“這一年還是低調些好。”
“高大人說的是。”典林虛心應下。
甄洛呈與她倒是常有往來,前一陣就靠他救地籠
一命。他見氣氛沉悶,主動調笑替典林解圍道:“聽聞你在吏部天天的動靜也不小?”
“哦?吏部?”文斐然好奇:“你現在輪在吏部潛學?”
“典狀元天天纏著吏部的大人們找活兒乾,哪怕是讓她上房頂補瓦她也沒得二話。最開始是人人找她麻煩,如今是人人避她不及,就怕被她纏上。”甄洛呈眼裡滿是笑意。
“我成親放婚假這些日子看來趣事很多啊!”文斐然哈哈笑道,拍了拍典林的肩膀:“等過兩日我收了假回了吏部,給你找些正經事做。”
典林心中一喜:“多謝師兄!師兄何時成的親?怎麼沒告訴我?”
“你那時正忙著殿試,我也不便打擾你。可這禮份子可得給我補上,你嫂子仰慕典狀元許久,給她寫幅字如何?”
典林眉眼彎彎:“應該的。”
聊著聊著不免推杯換盞,她雖然隻是喝些茶水,一壺茶下肚,腹下也有些急,便起身去如廁。
典林是外堂的客人,卻又是女子,隻能進了內堂去羅府招待女眷的地方方便,問了幾個仆從才明白該怎麼走。
這羅府也是不小,左轉右轉終於找到了地方。典林整理好外衫剛推開個門縫,隱約看到一女子一閃而過。看衣裳顏色,應是羅府上的丫鬟。
“典林?你怎麼在這裡?”
典林轉頭一看,一身大紅的正是今日的新郎官,大喜的日子新郎官火氣也不小啊!
“我來解手。”
羅平葉一愣,匆忙點點頭,笑容有些勉強:“我也是有些急,前麵應酬太多。典大人先回去吧,待會兒某去與諸位同僚敬酒。”
典林笑笑,側過身讓出路:“好,您請。”
羅平葉咬咬牙,閃身進了茅房。
典林垂眸,眼中閃過計較。羅平葉不對勁,不對勁到為了讓她離開願意進女眷的茅房,怕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急事。罷了,關她何事?
羅平葉從茅房中出來,見典林已經沒了蹤影,甩
了甩袖子低聲道了句晦氣。
抬腳便往剛剛那丫鬟的方向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