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他感到厭煩的,是他入學的那天,被這個“校霸”攔住了,摁在牆上,問他有沒有男朋友。
竟然是把他當成了女人。
賀彰當然是冷笑著嘲諷他。而當顧長霽意識到了他是個男人這件事,吃了蒼蠅似的,那種幻滅的表情,一直刻在賀彰心裡難以磨滅。
第一次打照麵,賀彰就清楚地自己很討厭顧長霽。
但這樣厭惡著顧長霽的他卻偏偏跟姓顧的混蛋成了前後桌,抬頭不見低頭見。
少年時的恩恩怨怨此時倒也不重要了,讓如今的賀彰仍然耿耿於懷的,是他的前男友吳圓,自始至終喜歡的人,都是顧長霽。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意什麼,是吳圓情感上的背叛,還是身為男性的尊嚴受損。
亦或是是這件事本身太過於愚蠢。
在顧長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把這個人當了七八年的情敵。
——
顧長霽本來以為是要去醫院,結果卻被告知要直接回家。
一路上他都處在兩種糾結猶豫的狀態裡。
一方麵他覺得這可能是他親媽為了逼他回去想得苦肉計,因為實在不是第一次這麼乾了,兵不厭詐。
另一方麵他又確實擔心有什麼意外——因為吳英秀近來的種種表現都十分奇怪。他親媽是個老狐狸,他妹妹卻不會騙人。
他沒有辦法,隻能先回去看看究竟。
車是現打的出租,賀彰坐在他旁邊,冷冰冰的,像尊神像。
顧長霽沒心思管他那麼多,把他丟給了管家,抓住過來接應他的燕嫂就問:“我媽怎麼了?”
“太太她……”
“到底怎麼了!”
燕嫂:“……太太今天吃的東西有點少。”
那就是還有氣,顧長霽多多少少鬆懈了點,覺得八成是第一種可能性:“那我就先走了。”
燕嫂攔住他:“小姐和太太都在書房等著的。”
顧長霽一頭霧水,又抱著兩種猶豫不定的猜測,趕去了一樓的書房。
吳英秀確實是沒他想的那麼嚴重,就是麵容上顯了點憔悴,看見他的時候,還有點餘怒未消的樣子,撇過頭去。
都說母子沒有隔夜仇,顧長霽卻覺得他親媽這眼神也是分外傷人。
還是顧爾歆撒著嬌把他們拉著坐到一起。
顧長霽一下就彆扭得不行,故意抻著嗓子,讓自己的語氣變得陰陽怪氣的:“老用這招,上次騙我說心口疼,這次又騙我說自己不行了?”
吳英秀冷冷一抬眉毛,看向顧爾歆:“你說我不行了?”
顧爾歆一點不心虛地說:“我說錯了嗎?我親眼看見診斷書上寫的,肺部有陰影。”
顧長霽猛地怔住了,回過頭。
“患者名字寫的是吳英秀,年齡又是49歲,總不能是同名同姓還同年同月同日生吧。”
吳英秀沒做聲。
“還是兩個月前檢查的,到現在都沒告訴我們,連爸爸也不知道。”
吳英秀淡淡地說:“那兒都是些庸醫,我早就這麼覺得了。自己的身體,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顧爾歆跺了跺腳:“哥,你看!”
這下全都真相大白了。
為什麼老媽這麼著急讓他結婚,為什麼提前擔心起了身後的事,為什麼突然變得蠻不講理。
顧長霽有點難受,一是作為兒子的愧疚,二是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的羞恥心。
他坐不住了,要拉吳英秀起身:“這種事為什麼不早說?我們現在馬上再去檢查一次。”
吳英秀卻甩開了他的手:“我不去,生死有命,真死了,我就安安靜靜死了,反正現在我和你斷絕了關係,也不用操心你是不是要餓死街頭,放心得很。”
這話把顧爾歆眼淚都給說了出來:“媽!”
顧長霽站在那兒,像是下定決心了,又像是衝動地脫口而出:“我答應結婚。”
吳英秀挑著眉毛,斜眼看著他。
“我答應結婚,”顧長霽承認自己到底鬥不過他親媽的,“但是你要先去醫院檢查身體,配合治療。”
吳英秀:“不,我要看著你先結婚,我來挑人。”
顧長霽:“……………”
母子之間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顧長霽是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歎息道:“那先幫我還個債吧。”
吳英秀:“……”
於是顧長霽就這麼被軟禁了。
他給自己做了一個晚上的思想工作,他是答應了結婚,但也隻是接受相親,其他的事情還得另說呢。
如果實在是沒有一出合得來的地方,他也不想勉強自己受那個罪。
他甚至有個大膽的想法,看對麵是不是講道理,兩個人立個君子協議,開放式婚姻,open marriage,井水不犯河水,糊弄兩年就協議離婚,總之先讓他親媽心甘情願地去治病。
他越想越覺得這樣可行。
勉勉強強算是解決了一樁心事,他這兩天奔波也累了。
顧少爺覺得自己這輩子受的罪還沒這三天多。
於是他一覺黑甜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睜眼時,正碰上劉曦給他打電話:
“哥,彆睡了,你知道嗎,你媽跑去人民廣場相親了!”
“啊,”顧長霽說,“知道,我說不喜歡大小姐脾氣,她就要給我找幾個脾氣好的家庭一般的好擺布的唄,隨便她吧。”
反正他連協議合同該怎麼寫都想好了。
劉曦說:“可是我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什麼?”顧長霽最煩他斷斷續續說話,“彆大喘氣,你是省略號成精嗎。”
“就,就是……”省略號精劉曦欲哭無淚,“早上阿姨問我……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