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朱麗婭學的也是指揮?”
“學的作曲,”賀彰說,“學到的東西更廣泛,對指揮有幫助。”
顧長霽的話給他打開了回憶的閘門。
“研究生的時候,我停學過一年半,經過導師的介紹,去維也納做了一年的助理。”
“剩下的半年呢?”
車又重新開動,賀彰說:“做副指揮。”
那時候他做過很多事,名義上是助理,但其實他要為現場所有可能的狀況做準備,隨時被彆人差遣。
劇院裡有許多的大家,也不乏能力超群的年輕人,想要在偌大的的劇院裡嶄露頭角,他就不能真的像一個小角色,永遠隻懂得跑腿。
他會觀察排練當中出現的問題,演奏者與歌劇和音樂劇演員之間產生的摩擦。
指揮往往無法指責演員,也不能斥責樂團成員,損傷整體的氛圍,隻能儘力協調,解決摩擦。
他往往會自我代入,如果是他遇見這樣的情況,怎麼處理才能算得上完美。
那段求學的經曆對於他來說相當艱難,脫離了學校提供的幫助,他隻能住在廉價的單人間裡,每天浸泡在工作中,有時一天隻能吃上一頓飯。
顧長霽點點頭。他知道賀彰的經驗遠超出他的年紀。
從前他覺得這是因為賀彰出身在音樂世家,父母都有底蘊,從小就受環境熏陶,也必然會比普通人更優秀。
可賀彰的優秀,確實是他掌握了自己最大的優勢,打拚出來的。
顧長霽記得吳圓的書裡寫過他和賀彰的戀情,總是被時區和地域阻攔,六年裡真正相處在一塊兒的時間,不超過六個月。
難怪最後會分手。
“你說……”顧長霽記得吳圓說過要重新追求賀彰,但半個多月過去了,也沒聽見一點聲響,還覺得怪奇怪的,“要是吳圓來跟你求複合,你怎麼辦?”
賀彰沒說話,他有點懶得解釋了。
結束了的感情就讓他結束,賀彰從來不是回頭看的人,這輩子也不會吃回頭草。
顧長霽見他不回答,明白這是還彆扭著呢。
他其實是有點希望賀彰回答的,隨便說點什麼,說一句諷刺的話都行。
因為他私心裡不是很樂意看見他們兩個同歸舊好——一個會在分手後把前任寫進書裡編排的男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要是賀彰真的對吳圓餘情未了,他也說不了什麼。
不愉快的話題讓兩個人之後都沒再說話,到了賀伊人的家裡,顧長霽才鬆了口氣,摘下安全帶,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那豈不是又得見賀彰的繼父了?
顧長霽之前聽過這個人,是在今年年初,顧朔提到過一嘴。
不過當時他不清楚他和賀彰的關係,隻知道有希望在文化委爬到二把手的位子。現在聽賀彰的意思,那個當繼父的也不是什麼好人。
顧長霽說:“我這兩手空空的,會不會不太好?”
“隻有我媽在,”賀彰平平淡淡說道,“不用太將就,她不在乎這些。”
但他們進了屋子,才發現不隻是這樣。
不僅賀彰的繼父在,連顧朔也在。賀伊人拿著一瓶紅酒下樓,看見了他們兩個,笑著招呼他們過來。
“你們爸爸是突然回來的,來不及告訴你們,”賀伊人可能多多少少有些擔心,過來接顧長霽的時候,還伸手捏了捏賀彰的肩膀,“累了吧?我讓人準備了一點夜宵,洗個澡,晚上好好休息休息。”
顧長霽“哎”了一聲,坐在了顧朔的旁邊,問道:“老頭子,你在這兒乾嘛?”
“怎麼跟你爸比說話?”顧朔說,“今天得了個好東西,聽說你們今晚在這兒住,就想著過來送給你們。”
“什麼啊,搞這麼神神秘秘的。”
顧長霽看著眼前的酒:“拿霸王龍的爪子泡的,還是猛獁象的尾巴毛?”
顧朔嫌他話多,轉而招呼賀彰:“阿彰啊,試試看。”
兩個年輕後生,怎麼也不好駁他老人家的麵子。
於是賀彰和顧長霽互相看了一眼,皺著鼻子把酒喝了。
“這酒也太烈了,我怎麼能喝?”顧長霽喝了兩口就放下了,“顧朔同誌,你這樣回去會被吳英秀罵的。”
顧朔故作神秘地搖搖頭:“這個不會,她也知道的。”
不過酒確實好喝,乍喝時隻覺得辣口,但慢慢回甘,又覺得嘴裡有濃香的酒味。顧長霽又悄悄抿了一口,看見賀彰的杯子都快見底了,於是問:“什麼酒啊?”
顧朔:“壯陽酒。”
“噗——”
賀彰剩的一口酒水,全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