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公會總部。
最大的會議室裡,一大幫人愁眉苦臉。
整個公會的重要人物,會長,副會長,各位理事,全都在場。
現在要是有個咒術法師在這間會議室裡開個焚雲術,費林戲劇行業能少走二十年彎路。
這些戲劇行業裡名聲顯赫的大人物今天齊聚一堂,是為了討論如何應對如今風頭正盛的新戲劇公會。
之前魔影出現的時候,他們也討論過,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玩不過。
不被魔影擠兌死算他們運氣好。
當然,他們將玩不過這件事解釋為尋找差異化競爭賽道。
但對於新戲劇公會,這個理由就行不太通了。
大家都是搞戲劇的,完全沒有差異化,就是一條賽道。
幾周前《控方證人》橫空出世的時候,他們大多人沒有太在意,對於這種新作品打算按老思路處理。
各大劇團上同類作品搶市場,然後輿論瘋狂打壓,安排假觀眾鬨事,最後等演不下去了,再低價收購。
然而老打法顯然匹配不上這個新對手。
公會旗下劇團上的同類型作品,上一個賠一個,反倒是把《控方證人》襯托得不得不看了。
現在全王城的戲劇觀眾隻有一個討論熱點,薩頓國王劇院的票已經被炒到翻了好幾番。
新戲劇公會的演員已經加場加到不想再演了,眼看著開一場爆滿一場的票房錢懶得掙。
城裡的觀眾寧願加價搶票,也不願意看打骨折的戲劇公會演出。
輿論攻勢效果也不顯著,他們把大量負麵評價投稿到報紙上。
為了找缺點,可費了很大心力。
公會合作的所有評論家一同研討,搭進去不少票錢,才總結出些聽起來似乎有理有據的缺點。
“邏輯混亂的廉價庭審鬨劇,隻有最後幾分鐘的轉折勉強稱得上有趣,然而這短暫的好體驗並不匹配如此高昂的票價,也彌補不了前幾幕帶來的折磨。”
“除了演技勉強算得上精湛,推理劇情簡直可有可無,節奏拖遝,結尾的反轉突兀又生硬,沒有出乎意料,隻有強行刻意。”
“街頭藝人般的粗糙笑話段子不配走進劇院界的最高殿堂,一點也不好笑的尷尬喜劇風格,視舞台為兒戲。”
“人物形象單薄得像沒有美感的機械,經驗匱乏的演技讓這種感覺更強烈,最後的反轉簡直是為了反轉而反轉,一拍腦門強加的,讓精明的罪犯夫婦顯得像傻子。”
“法庭戲份值得讚揚,張力十足,也具有幽默感,但結局毀了這一切,讓前麵的鋪墊顯得毫無意義!”
諸如這樣的文案出現在各大報紙上。
不得不說這些評論家還有點本事,能看出結尾的反轉是最容易引起爭議的部分。
阿加莎的原著中,結尾隻到委托人妻子說出真相,並沒有後麵委托人出軌,又被殺死的情節。
這些都是影版編劇加上的,也引起過一些原著粉不滿,認為是強行好結局,人物降智。
這種觀點也勉強說得通。
儘管阿加莎本人很喜歡這個改編,但作者就是個寫的,她懂什麼原著!
可惜這裡並沒有原著粉,不然一定會給戲劇公會幫幫場子。
如果有人仔細看過這些差評的話,不難發現它們之間其實是互相矛盾的。
但這種效果,正是戲劇公會需要的。
人們不會意識到這些差評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會讓人誤以為到處都有問題。
把水攪渾!
之後關於這部作品的非議就會像被攪起來的池塘底的陳年汙泥,一股又一股地翻湧個不停。
然而想法很美好。
實際執行的效果與預想中有些小偏差。
就是在砸了不少錢把劇評送上各大報紙主要版麵後,在輿論場上好像一點水花都沒濺起來。
根本沒多少人在意這些發表在傳統紙媒上的文章。
報紙,在魔視和社交圈誕生後的短短一年多時間裡,迅速失去其作為主流媒體渠道的地位。
尤其是在那個專門用來刷社交圈的手機誕生後。
在此之前紙媒影響力還能叫下滑,手機一出來,那就是下墜。
能用得起手機的人,基本都不離手,一有什麼新聞,社交圈裡的反饋可比報紙上寫文章快多了。
至於用不起手機的那些人,他們也不怎麼看報紙。
圖爾特爵士作為會長,早就有帶領評論家進軍網絡的想法。
但因為網絡是由卓戈集團開發的,這是個公會裡不太願意提的組織,進軍網絡計劃在理事會投票環節被否決。
大家的想法是,讓評論家們去網絡上寫內容,豈不是給敵人做貢獻。
這就是所謂的大組織的“慣性”。
一切新事物都很難被推行下去。
安排去鬨事的假觀眾則更慘,基本都是哭著回來退錢的。
更有不少直接被對方收編了,轉頭到戲劇公會旗下的劇院鬨事。
在慣用的手段都失效後,戲劇公會僵住了,沒見過這種情況。
此時一位理事提出一個方案,要不先宣稱什麼事都沒發生。
就一部懸疑劇而已,再火能有多大影響力,隻有一個劇團在演罷了。
大陸巡演都要好幾年,到時候熱度早已過去,對戲劇公會產生不了威脅。
他們還能一直拿出那樣的劇作?
騙誰呢!
最後還是戲劇公會一家獨大。
這個冷處理計劃獲得理事會成員的一致好評。
直到今天。
“都看到偽戲劇公會的公告了嗎?”圖爾特爵士嗓音沙啞地問。
在戲劇公會的地盤,嘉琳娜爺爺的組織肯定不能帶個“新”的前綴。
“看到了。”眾人紛紛回答。
這則公告可以說是近期文藝界最大的新聞。
新戲劇公會公開招募,歡迎所有劇團加入。
任何加入的劇團,都可以在首年內免授權費排演公會提供的劇本。
現在他們的影響力就遠不止局限於一個劇團了。
而且在首年之後劇本授權也隻用分成,不用仔細計算也能看出比戲劇公會的授權費低很多。
對比之下,讓戲劇公會顯得很像一家黑心工廠。
“說說吧,該怎麼辦。”圖爾特爵士問在場的各位。
“我有一個拙見,”還是那位提出過冷處理計劃的理事,“他們現在隻有《控方證人》一個劇本,不能保證後續劇本的創作水平,畢竟知名劇作家都站在我們一方。
“所以偽戲劇公會現在很張揚,不代表我們應該采取行動。”
如果這位理事能見到漢弗萊爵士,他們一定很聊得來。
他發言結束,不少人點頭附和。
什麼都不做,就是什麼都不會錯,萬一做錯,誰來承擔責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座的大多數年齡不低,戲劇公會帶來的收益能撐到他們退場那天就行,至於以後怎麼樣,就不由他們操心了。
“已經有很多小劇團退會了。”圖爾特爵士手指撥動鋼筆,筆身在桌麵上旋轉。
金屬劃過大理石,發出冷冷的聲響。
“小劇團本來帶不來多少收益。”副會長這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