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程希夷已到了杜府周圍。
今時不同往日,她要進去也需要避開守門的家丁,而且也不可在周圍晃蕩許久,免得招人懷疑。
她騎馬繞開正門,走小路來到杜府側麵的圍牆,這裡有一棵大樹,程希夷將馬藏在樹後,自己三兩步爬上樹,輕點樹枝,落在了牆內。
杜府的構造她是極為熟悉的,更不提杜文煥所住的西院。
她所在的地方離西院更近,但也隔著一處花圃,據說是杜老爺的先夫人留下的,後來歸如今的杜夫人打理。
杜夫人愛調製香料,單純混合花香還不夠,又將這處花圃分了一半用作種植香草,雇了專人打理,所以這裡常年有花匠。
程希夷小心打量周圍,沿著牆角避開花匠的住處,從一小門穿了出去,走到一通往西院的羊腸小徑。
進了西院,程希夷來到書房前,下意識從窗戶那進去,可手指剛實打實碰上窗欞,木頭的質感才讓她反應過來自己不再是鬼魂,沒法直接穿窗而入。
往日她來時,窗戶總是半撐開的,可是今天一直掛在窗邊的青銅風鈴不見了,窗戶也緊閉著。
他還未回來麼?
程希夷將窗戶拉開一個角,朝裡頭望去。
裡麵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隻是書架上的書少了大半。
書案上,杜文煥常用的毛筆整齊地放在竹木筆架上,硯台裡已經沒有了墨,被清洗得乾乾淨淨。
總放著幾本閒書的圓桌上也隻剩下些古玩,其他擺設倒是沒動。
見裡麵沒人,程希夷眼眸垂下,遮住了眼中的失望。
也許是真的有緣無份,臨彆時想來看一眼也沒這個機會。
她往來時的方向走去,忽然聽到臥房那傳出幾聲異響。
大白天的就休息了麼?
程希夷毫不猶豫地回身往臥房走去,手碰到門時忽地有些退卻。
裡麵會是他麼,可能隻是丫鬟在收拾東西。
自己就算見到他,又能說些什麼呢?
她不過是個大騙子,謊言一旦被戳穿,那建立在這謊言之上的信任就像是失去根基的木房,瞬間就會倒塌。
這種結果是她不想看到的。
抱著這種心情,程希夷決定隻看一眼,走到臥房的窗前,用手指在紗窗上戳了個小洞。
臥房裡安靜下來,床邊左瞧右瞧卻看不見人,視線又轉向房間中間,一個女子的背影映入眼簾。
丫鬟?
不太像,這人身上的衣裳很華貴,不像是丫鬟所穿的。
瞧著背影有些眼熟,那人正翻找些什麼,可這房中本就不剩下什麼東西。
桌案、衣箱、櫃子,她一個個翻找,終於摸到了一包東西。
那東西隻露出一個角,被裹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那是什麼。
女子找到了東西,滿意地露出一絲微笑,轉頭朝房門走去,同時也露出了臉。
那是——杜夫人?!
程希夷來不及觀察,躲到一邊,等杜夫人離開臥房,關上房門。
等她走後,程希夷方才從暗處現身,來到房內。
杜夫人走過的地方留下一股異香,程希夷在杜夫人剛才站定的地方找了找,地上灑落了些許粉末。
她用手撚了撚,裡麵殘留了些許塊狀的東西,湊近一看,像是藥草的碎片。
又湊近聞了聞,悠然清香中夾雜著一股清苦滯澀的氣味。
這粉末像是香料,程希夷又在房中找到香爐,從底部找到了些許殘留的灰燼,聞起來正是這種香。
結合剛才杜夫人鬼鬼祟祟的行為,程希夷覺得事情似乎並不簡單。
杜文煥曾經說,他喜好清淨,這西院少有人來,最多也隻是丫鬟過來。
杜夫人來這隻是為了拿走一包香料?
有諸多可疑之處,可她又想不出原因,隻好回到書房,打算給杜文煥寫點提示。
她寫下“臥房香料有異,速查”,找了本書,待墨乾了,將紙條夾在書中,又把書放在硯台旁。
杜文煥是個謹慎的人,他的東西收拾得如此乾淨,想必是出遠門了,回來之後見硯台中有墨,旁邊又擺放這麼一本書,很可能會翻動書,從而找到紙條。
她刻意偽裝了筆跡,應當認不出來。
杜文煥見到這張紙條,不一定會信任紙上的字,但絕對會起疑慮,對他人可以輕易進到房中這事也會有些防範。
既然她的任務已經完成,那這裡就沒什麼好掛念的。
在離開西院之前,程希夷最後回頭忘了一眼,釋然地笑了笑,心說:再見了。
······
既然杜府的事已了結,那她就要去尋找自己的路了。
她翻出院牆,解開馬匹上的繩子,蹬鞍上馬,往城外跑去。
到了城門,程希夷發現守城門的衛士多了許多,但進城不易,出城倒是不難。
她隻被簡單檢查了一下包袱就放出城去了。
出了城,程希夷頓感心情開闊,連空氣都夾雜著自由的清香。
接下來去哪呢?
程希夷打算去天末國,那兒是巫術的發源地,或許可以找到一些咒術幫她找回記憶。
維鹹國的北邊都是沙漠,西邊沿境都在和天末國打仗,那兒肯定是不行的。
她聽說南部的金穀州一直與天末國有海上貿易往來,商船來往頻繁,走水路肯定可以。
那就往金穀州去!
她騎馬暢快地跑了一二裡路,方止步望了望天色。
天已經漸漸黯淡下來了,並且還淅淅瀝瀝下著小雨,需要儘快找個地方落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