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夷隱隱約約覺得這些鬼有點古怪,但又說不出古怪之處,還未來得及反抗,隻聽得外頭一聲嚴厲的怒嗬:“且慢!”
她抬頭看向門口,逆光中一個緋衣官吏抬腳進了門,他身姿挺拔,腳步又急又快卻不失風度,待走到她麵前,才看清是一個年輕俊朗的青年官吏。
他眉宇疏朗,目若明星,儀姿閒雅,不笑時疏離有禮,望之如鬆如竹。
程希夷不知他是誰,隻覺得陌生又熟悉,直盯著想認出他來。
緋衣官吏一進來就走到她麵前將她扶起,奇怪的是那兩個手持枷鎖的皂吏居然不敢上前阻攔。
“你受傷了麼?”他握住她冰涼的手,關切地問。
“沒有。”程希夷不知道這人麵上看著挺守禮的,為什麼一來就如此輕薄。
她不大高興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疑惑地問:“你是誰?”
緋衣官吏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受傷,但他很快整理好心情,柔聲說:“無妨,待會就會想起來了,我先帶你出去。”
他轉頭看向鬼吏,字字鏗鏘:“她並不屬於這裡,是被那些巫師所害,我要帶她走。”
鬼吏同一旁的主簿竊竊私語:“他是誰?看他的官袍,在陽間也是個不小的官,為何會在這?”
主簿說:“不知。但這人身為陽間官吏,被天子龍氣加持,以凡人之軀來此,尋常鬼魂不可近身,還是速速送他回去罷。”
鬼吏微微頷首,同意他的建議,遂對緋衣官吏說:“你為陽世人,自然可以離開,可她為陰間鬼,非得留在此處不可。此乃天理倫常,不可破壞。”
緋衣官吏抓起程希夷的左手,與他對峙:“若她是鬼魂,為何我可以碰到她?”
程希夷也愣住了,他說得對,若她真的是鬼魂,怎麼可能感受到從他手裡穿出的溫暖的熱度?
就在此時,一股熱流從她掌心劃過,她看向自己的手,刺眼的鮮紅從指縫中流出,滴落在地上。
但這並不是她的血。
“你的手流血了。”程希夷沒注意到自己在說這句話時語氣帶著些許好奇、關切和悲傷。
她反手將他的手握住,如同新生的稚子打量著他手心的傷口,又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的一道相似的痕跡。
這不一樣。她心裡冒出一個聲音說,他的手是用利刃割傷的,而她手中的痕跡是反噬。
反噬——
她從袖中拿出那枚從河中撈出的舊銀鎖,放到緋衣官吏的掌心,自己的手覆於其上,往事如那奔騰的河水湧入她的腦中。
她觸碰禁術被趕下山、接下程玉和的命令接近杜文煥,最後離開京城來到大柳樹村。
她全都想起來了。
那枚銀鎖裡頭的一小點藍光也悄然鑽進了她的掌心。
程希夷抬眼看著麵前熟悉的人,大夢初醒般喃喃:“杜大人?”
杜文煥眉間如雪化開,不由得露出一絲難以遮掩的喜悅笑容,薄唇輕言:“你記得我了?”
程希夷沒有回答,她撲進杜文煥的懷中,“杜大人,你沒事就好。”
杜文煥又驚又喜,抬起的手不知所措,隨後溫柔地摟住她,輕撫她的青絲,“我沒事,我哪會有事。”
“可你的傷……”程希夷從他懷中探出頭,去摸他之前的傷口,沿著他袍上已呈暗黑的乾涸血跡從手臂摸到肋骨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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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住了手。
杜文煥如被調戲的良家婦女般紅了耳朵,無奈地製止她:“無事,彆摸了,我已經被那巫師治好了。”
程希夷不信:“不可能,你明明流了很多血,怎麼會說治好就治好。”
“最多修養幾日,”杜文煥對她笑了笑,故意同她打趣,“隻是這官袍需要再換一身了。”
一旁的鬼吏同主簿見他們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看不下去了,“你們以為這是什麼地方?地府肅穆之所,豈容你們在這你儂我儂?”
鬼吏又對程希夷說:“無主孤魂陸卿雲,你若乖乖隨他們前去,這入浮冰沸水之苦不過受一二百年就可重聚魂魄,轉世為人。若你強硬反抗,就隻有魂飛魄散一條路了!”
說著就要同那些皂吏上來抓她。
程希夷已恢複記憶,自然識得他們的真身,從腰間拿出一張黃符,道:“我來時已識破這赤魚的最終歸宿,還以為我會信你這鬼話?”
鬼吏見她拿出黃符,下意識後退一步,驚懼道:“你這是做什麼!”
程希夷對付這些鬼魂胸有成竹,悠然自得道:“你們不是什麼陰司判官,不過是些被人驅使的遊魂,讓你們背後那位‘天君’出來見我。既然這麼大費周章造一個幻境將我困住,如今我識破這幻境,也該出來相見了罷。”
眾鬼吏懼怕她手中的黃符,可天君的命令不得不聽,一陣黑霧掠過,它們紛紛化作原本的模樣,朝程希夷二人撲過來!
程希夷見它們死不悔改,用朱砂在黃符上畫了幾筆,手中掐決,存想神靈,精氣入符,口念:“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登山石裂……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注1]”
那幾隻鬼魂被黃符震懾得無影無蹤,可從周圍的黑暗中又冒出了許多模樣稀奇古怪的鬼魂,全都撲上來想吞噬掉他們。
它們的主要目標是程希夷,杜文煥周圍隻有幾個礙於他陽世官吏的身份,不敢上前的鬼魂。
杜文煥見程希夷麵對這無窮無儘的鬼魂力不從心,急忙上前,一邊將她護在懷中,一邊往外跑去,“走!”
他們離開了陰司,又沿著街道不知跑了多久,路上總有源源不斷的鬼魂,這麼跑下去也不是辦法。
程希夷靈機一動,她身上還有幾張符,可以憑借這幾張符咒找到那邪巫的所在,隻是自己用符時不可被打擾。
她拉住杜文煥,後者停下腳步,疑惑地朝她看過來,隻見她低著頭不願意直視他,羞赧地說:“杜大人,我有辦法出去了,請你幫我一個忙。”
杜文煥難得見她露出女兒家的嬌羞情態,可這情況下又似乎不該是這個意思,反倒讓他不解了,“怎麼了?若我有可幫忙的地方,自當全力相助。”
程希夷接下來的話讓他不僅明了她為何露出那種情態,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隻聽她說:“杜大人,我需要找個地方念咒畫符,在這期間不能打擾。我可能,可能需要坐在你懷中,讓你替我擋住這些鬼魂一會。”
“既是正事,自然義不容辭。”杜文煥說得坦坦蕩蕩,耳根卻也不自覺紅了。
二人席地而坐,杜文煥將程希夷輕輕環住,太近怕她施展不開,太遠怕擋不住,隻好虛抱住。
她看起來整個人窩在他寬厚的懷中,實際上有不小的施展空間。
程希夷近得能聽到他胸膛裡的那顆心發出的如打鼓般的聲響,溫暖的氣息縈繞在她耳旁,還能聞到他身上翠竹的清香。
幸好她定力夠,反複在心中念清靜經,這才沒有讓自己想入非非。
她從懷中拿出三張符紙,這裡沒有法壇,缺少了一些東西,但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
手中摸出一把剛才在路上撿的舊劍,劍身有些磨損,幸好還能用。
劍的寒光能震懾鬼魂,她要在這裡造一個小小的法陣,讓這柄劍帶他們劈開前路。
她用手指血在地上畫太極八卦陣,又咬破舌尖畫符,舌尖血屬陰,對鬼魂作用極大。
片刻後,她將兩張符貼於陰陽兩極,一張符貼在劍身上。
隨即凝神聚氣,“天元太一,精司主兵,衛護世土,保合生精,華衣繡裙,衣冠青巾,青龍左列,白虎右賓,佩服龍劍,五福之章,統領神官,三五將軍,有邪必斬,有怪必催,敷祐福祥,啟悟希夷,邪怪消滅,五帝降威,護世萬年,帝德日熙,黃龍降天,帝壽所期,景宵洞章,消魔卻非,急急如律令![注2]”
可那法陣依舊黯淡,一切如舊。
“為什麼會沒有用?”程希夷略思索了一會,果然還是缺少了連通陰陽的法器。
對了,男屬陽,女屬陰,或許他們二人坐於陣中,以自身為陣眼會有奇效。
“杜大人,你相信我嗎?”
杜文煥沒有說話,他握住她的手代替了一切多餘的話。
程希夷向他簡單說明了這個法陣,杜文煥微微頷首,明了她的意思。
他還有一個擔心:“隻是你離我太遠,鬼魂不會傷了你罷?”
程希夷笑道:“法陣已成,在其中它們傷不了我。”
他們一陰一陽坐於兩極,雙掌相合,將劍放於之上,共同唱咒:“……陰陽已生,萬物歸一,鬼靈相避,神明同行——”
法陣透出強烈的光,霎時吞噬此處所有鬼魂,一時間如同白晝,然而很快又重回黑暗,隻是再也沒有惡鬼的打擾。
程希夷站起身,將劍拔出,劍身如被淬煉般變得雪光鋥亮,鋒芒逼人。
它劍身顫動,直直刺向前方,程希夷與杜文煥急忙跟了上去。
劍拐了幾道灣,最終落在一幅畫前。
那副畫就是程希夷進這幻境時見到的那副畫,畫中人身穿鳥獸羽毛做成的袍子,背對著她,看不清麵容。
“你是天君?”程希夷對那畫說。
她現在覺得這畫是活的了。
畫中人依舊手持翎羽,從畫中傳來一個聽起來既老又年輕的古怪聲音:“汝就是吾的繼任者?”
“什麼繼任者?”程希夷疑惑地問。
杜文煥見這畫居然開口說話了,眉頭一皺,握住她的手,擋在她身前。
那畫似乎長了眼睛,看見這裡多了一個無關的人,語氣不快:“一個不通陰陽之道的凡夫俗子,何以來此?”
畫轉而對程希夷說:“若汝想知道一切之本源,就隨吾來。”
話音剛落,那畫中人就不見了蹤影,畫上浮現出一扇門,用手去碰,門居然吱呀一聲推開了。
程希夷正打算一個人赴這天君的鴻門宴,卻被杜文煥拉住了。
“我同你前去。”杜文煥目光灼灼,“我雖不通這些,但願與你同生共死。”
程希夷心頭重重一跳,望進他深邃的眸子,心下什麼都明白了,反握住他的手,嘴角的笑靨愈發明顯,語氣輕鬆道:“我們一定會是同生,走吧!”
二人一同邁入那畫中門,待他們進入,那畫幽幽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