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十章(2 / 2)

紅巷輕輕的笑了一聲,聲音如積雪般靜謐。

“‘還沒用就會被影響,用了就會翻倍反撲’——偶爾也會有這種體質的人類,蒼介不是知道麼?”

她這樣平和到像闡述事實一樣的說著,沒有去看沉默的主人,而是扭頭看向窗外,藍眸空茫遙遠,宛如看到了冥冥之中的遠方。

“更何況,就算不是這樣,中也君也十一歲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哦,青春期都要開始了。”

遼蒼介的眼睫微微一顫。

女童模樣的人型異能像是知曉他心中所想一般,幽幽的歎息了一聲。

“年少慕艾,情竇初開。”

“……”

遼蒼介的側臉徹底僵住了。

他下意識的想反駁“中也不會那樣”,但嘴巴動了動,到底也沒能將這種自欺欺人的話說出口。

沒人比他更了解「掌中京」的可怖之處了。那種強製性收割感情的能力,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抵抗。

……除了與謝野晶子。

看到主人啞口無言,女孩垂下長長的銀色睫毛,吟詩一般輕盈而富有韻律的聲音在空中回響。

“蒼介本應比誰都更擅長把握離開的時機才對。你從未在誰的身邊停留過這麼長的時間,也就是說……是麼。”

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聖潔如精靈的少女起身走到遼蒼介身邊,鬆鬆的握住了他的手,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他的心靈。

“蒼介,舍不得中也君呐……”

“……”

“所以,蒼介想怎麼做?是中也君的話,我並不反對哦——”

“——說什麼傻話。”

遼蒼介驟然攥緊了她的手。

他的眉頭深深蹙起,無機質的藍眸死死地盯著空中一點,裡麵仿佛有某種情緒在撕裂。

“其他人怎麼樣都無所謂,但中也是不一樣的。”

一直沉默的、抗拒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麼,始終冷淡的臉上一瞬間閃過了某種強烈的厭惡。

“我對自己發過誓,絕不允許任何人再來控製他。”

“——當然也包括我自己。”

紅巷安靜的感受著從遼蒼介那裡傳遞過來的情感波動,微微垂下眸子,擋住眼底那一分似是而非的悲哀。

沒有人比一直注視著主人的她更明白,少年雖然看起來對什麼都無所謂,但名為「掌中京」的異能力,和曾經在軍事基地中被做成戰爭兵器的經曆,對他造成的影響何止一星半點。

最明顯的,就是他現在這種強勢、警惕又冷漠,極度厭惡被他人擺布的人格。

而對現在的他來說,同樣被植入了異能的中原中也,就是唯一的“同類”。

中原中也將遼蒼介視作救贖和錨點,遼蒼介又何嘗不將對方視作“家人”,視作唯一的“半身”。

——也正因橘發少年對他的意義如此不同,他才會如此排斥用「掌中京」接觸——不,玷汙他吧。

他不想用自己眼裡最醜惡的力量,弄臟了心中最後的淨土,唯一的歸處。

銀發少年的藍眸中染上絲絲暗淡,薄唇緩緩抿成一條直線。

沒錯,中也的思想,選擇,一切……

都該是【自由】的。

所以——

*

“——也就是說,大吾是被對街的小混混給打了?”

樓下,中原中也耐著性子聽完了整件事的始末,蹙眉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不是普通的小混混,他們自稱是港口黑手黨的底層人員!”

“中也,你要替大吾報仇啊!”

“就是就是,大吾明明什麼都沒乾——”

少年自衛組織的夥伴們七嘴八舌的補充著,神情十分憤慨。

中原中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清冽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真的什麼都沒乾?”

客廳的氣氛微微一滯,剛剛還義憤填膺的少年少女們全都仰頭看向那個緩步走下來的人,激動的情緒迅速冷卻了。

遼蒼介慢慢走下樓梯,視線在大吾的衣兜上一晃而過,眼底閃過絲絲無趣。

——這些日子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發瘋,他曾明令禁止過他們少惹事,尤其不準招惹港口黑手黨。

但現在看來,有人是被他和中也寵壞了,變著法的給他找麻煩。

眼看著大家被質問之後都冷靜下來,跟自己一起出門的幾個少年更是心虛的沒了聲音,小腿還在流血的大吾立刻著急起來:

“當、當然了!蒼介你不相信我嗎?!我真的什麼都沒乾啊!還、還是說你……”

他迎著銀發少年居高臨下的冷漠眼神,瑟縮了一下,才鼓起勇氣咬牙大喊:“你不敢跟港口黑手黨對上——”

“喂。”

少年低了八度的聲音驀然在耳旁響起。

中原中也不知何時變得麵無表情,氣勢可怕的一把攥住他的衣領,鈷藍色的眼睛深的發黑。

“我不準你這麼跟蒼介說話,聽見了嗎?”

大吾少年被嚇得一哆嗦,隨即卻更加委屈:“連、連中也你也不相信我嗎?!”

“那家夥從來不說沒用的話,你們都知道的不是嗎?”

橘發少年皺著眉放開他,雙手插進衣兜。

“如果你真是無緣無故被打了,我自然替你出頭。——但你要是敢撒謊,我絕對第一個痛扁你!”

武力值驚人的少年這樣冷冷的說著,具備攻擊力的犀利眼神直直射向跟他一起出門的幾人。

大吾急了:“你怎麼又偏向——!”

“好了,中也。”

遼蒼介走到橘發少年身邊,抬手拍上他的肩膀,看似在安撫他,實則卻相當精準的打斷了大吾。

中原中也渾身一僵,剛剛差點被紅巷點破小心思的慌亂瞬間回歸,他白皙的小臉悄無聲息的變紅,自以為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遼蒼介。

遼蒼介將他的表現全部納入眼中,心底越來越沉重。

他暫時沒有拆穿中也,隻是彆開頭,想要姑且解決眼前的問題。

“不管怎麼說,先找醫生來給他止血吧。”

銀發少年嘴裡說著溫和的話,語調和表情卻都十足的淡漠,眼裡涼薄的無趣幾乎能刺痛人心。

“啊,說起來——”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看向圍觀的少年少女們,語氣自然的說:

“最近黑市醫生收費很高,但既然同伴受傷了,那抽取一點公共資金來付醫藥費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們說對不對?”

“……”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的沉默了。

幾秒後,與大吾同行的少年之一猶猶豫豫的舉起手,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視下弱弱的說:“其,其實……都是因為大吾先搶了錢才……”

“喂、你小子——!”

“什麼?!”

中原中也臉色一沉,再從一把揪起大吾少年的領子,“喂,我說過不準搶彆人的錢吧混蛋?!”

“從今天開始,這個人不再是組織成員了。”

早料到了一切的遼蒼介徹底對這場鬨劇失去興趣,直接轉身離開。

說實話,要不是中原中也太富有責任感,隻靠兩個人在貧民窟活下去也太惹眼,他早就懶得理這幫熊孩子了。

這件事的後續,遼蒼介本來是毫無興趣的。

他正心情沉重的考慮著中也的事,哪裡還有精力去管彆人的死活。

但這件事巧就巧在,太過富有責任感的中也少年最後還是替大吾請了醫生,而那位看起來胡子拉碴、不甚靠譜的廉價赤腳大夫,卻恰恰是遼蒼介的熟人。

命運大概總是在冥冥之中將一切都安排好的吧。

那一天的傍晚時分,遼蒼介像往常一樣下樓去吃飯,抬眼的瞬間卻猛地對上了一雙眼熟的紅眸。

森鷗外站在幾步之外靜靜的看著他,忽然微笑起來。

“果然啊。我就知道您不會死的,一零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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