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念醒的很晚,大概是酒精作祟,醒來之後頭昏腦漲的。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發現周圍的環境全然陌生,她下意識的低頭看自己的穿著。浴袍裡麵空蕩蕩的,甚至因為隻穿了一件浴袍,一夜的睡姿令她衣襟打開,露出一半的酥胸。
她後背瞬間浮起涼意,頭皮發麻。
再扭頭打量了下四周,發現有乾淨衣服放在床頭櫃上,甚至還有乾淨內衣,穿上之後她發現意外的妥帖合身。
手機也在身邊,她拿起來一看,電量滿格。
鐘念往外走去,房間裡沒有一個人,空蕩蕩的。
黑白灰基調的房間,設計簡單大方,十分的性冷淡風。餐廳裡有早餐擺著,還有一杯蜂蜜水。
她再抬頭打量四周,看到不遠處的吧台上放著一對貓眼石袖扣。是某個牌子的經典限量款,發布會的時候鐘念也去了,隻不過在很後麵的位置,她踩著高跟,硬生生的為了拍一張能夠刊登頭條版塊的照片站了三個多小時。
回去之後,腳後跟都是泡,緩了一個多月才好了大半。
其實這些年,她不是沒有見過梁亦封的。
那次的發布會上,她在後排站著,攝像機往前一架,她便看到了他。
梁亦封坐在嘉賓席第一排,穿著高定深灰色禮服,她挪開攝像機,目光怔怔的望著他,但也隻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他筆直的坐著,雙肩平行,發型還和以前一樣沒怎麼改變,發布會上燈光絢爛多變,投射在他的身上格外的耀眼。
後來發布會結束,鐘念和攝像師傅開車回去。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英國天氣多變,傍晚的時候還下著雨,這會兒又放晴了。
等紅綠燈的時候她緩緩降下車窗,往外隨意一瞥,然後怔住。
他就坐在邊上那輛黑色轎車的後排,低垂著頭,側臉輪廓分外清晰,線條淩冽,眉眼漆黑,鼻梁線是恰到好處的完美。
鐘念不可能認錯。
三十秒的時間,鐘念一直看著他,可他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她。
回去整理相片的時候,鐘念盯著多出來的幾十張後腦勺的照片,心想,幸好沒有過去和他打招呼,他似乎已經忘了她了。
一個人一輩子會遇到那麼多的人,能記住的不過寥寥幾個。
意識回籠。
鐘念撿起那對貓眼石袖扣,心想果然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六位數的袖扣就這樣隨意扔著。她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給他。
很快,那邊就接了。
兩邊卻都沒先開口說話,似乎是在等對方先說。
鐘念:“梁亦封。”
梁亦封:“嗯。”
“昨晚我的衣服……”她有點難以啟齒了。
梁亦封邊往住院部走,邊說,“酒店經理換的。”頓了頓,補充,“女的。”
鐘念心上的石頭終於落地。
梁亦封問:“還有事嗎?”語氣裡多了點不耐煩。
鐘念說:“謝謝。”
“一句謝謝就夠了?”他停下腳步,示意眾人先進去,自己隨後就來,然後閃身進了樓梯間。
鐘念拿著袖扣的手滯了滯,不夠嗎?
她想了想,問:“那……我請你吃飯,你覺得可以嗎?”
梁亦封撥了撥衣袖,“可以。”
鐘念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她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她問:“你喜歡吃什麼?”
“家常菜。”他說。
想吃家常菜回家不就行了嗎,非得她請?可轉念一想,梁家二老一個從商一個從政,忙起來的時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隻有三四十天能夠在家的,梁亦封打小就跟阿姨生活,所謂的家常菜不過也是阿姨煮的菜罷了,他或許從沒有吃過本質意義上的家常菜。
或許有過。
那次阿姨家裡有事,鐘念和梁亦封在書房做作業,兩個人麵對麵坐著,誰也沒有打擾誰,後來阿姨敲門進來,局促不安的請假。
鐘念看向梁亦封,梁亦封頭也沒抬,說了句:“你做主。”
鐘念便讓阿姨回家了。
可那天之後,最困擾二人的事出現了,那便是每天的用餐。
梁亦封這人太挑,又有潔癖,所以是不吃外邊兒的東西的,鐘念沒有辦法,隻得下廚,但她也不怎麼會做菜。
拿了一包麵,燒了鍋水,把麵倒進去。
梁亦封靠在廚房的門邊,他麵無表情的看著鐘念手忙腳亂的做這一切。
鐘念扭頭問他:“我會煎雞蛋,吃嗎?”
梁亦封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隨意。”
鐘念又從冰箱裡挖了兩個雞蛋出來,開火,熱油,雞蛋在碗邊敲了一下,然後扔在平底鍋裡,但她疏忽了自己手上還沾著水,水珠滑入油鍋裡,油濺了出來。
“嘶——”她疼的往後退了幾步。
梁亦封反應很快,上前把她摟進懷裡,打開水龍頭,把她濺到油的手放在水裡衝洗。又扭頭把火給關了,全程鎮定,毫不慌張。
他低頭給她清洗被油濺到的地方,食指指腹,小拇指關節上,手背上,星星點點的大概有七八處。
白皙的皮膚上多了幾塊顏色暗沉。
難看。
也心疼。
大概洗了六七分鐘,他覺得差不多了,才收手。
鐘念被濺的地方何止是手,還有眼尾,眼睛生疼睜不開,眼淚嘩嘩的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