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喻打了個哈欠,開燈等人。
是江望還是那小丫頭?
院子裡閃出的身影頎長高大,林青喻懶聲喊:“江望,我餓了。那小丫頭人呢?”
“在醫院。”江望聲音沉靜,似乎與往日沒有差彆,“我晚點去接她。”
林青喻挑眉:“心情不好?”
江望沒應聲,徑直進了廚房。林青喻也不糾纏,上樓洗了個澡清醒了一會兒才下樓,香味已經從廚房飄出來了。
等林青喻吃上麵,江望才出聲:“幫我個忙。”
林青喻這一口麵,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心裡罵江望這人做事不道德。他現在住人家裡,嘴裡還含著人剛做的麵,怎麼著都不能拒絕。
他一口咽下去,也沒去嘗味道,道:“你說。”
江望道:“兩天後,梨梨要去京市比賽。我小叔和江堯這時候走不了,我臨時有點事。岑歲我不放心,麻煩你陪她一天。我儘量在比賽當天趕過去。”
林青喻把筷子一放,無奈道:“就這點事,你這臉色我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
江望神色平靜:“這就是大事。”
林青喻歎氣:“知道了,知道了。”
往後陸梨的事,對他來說也是大事。
夏夜炎熱。
江望騎車去接的陸梨,小丫頭從醫院出來就蔫巴巴的,坐在後座乖乖環著他,腦袋靠著一動都不動。一路上都沒什麼言語,江望知道她情緒低落。
等車拐進弄堂,到了熟悉的地界。陸梨才小聲喊:“江望。”
江望“嗯”了一聲,道:“我在。”
這一次。江望將自行車停在了榕樹下。
他知道陸梨想找人說說話,家裡有林青喻在,她不習慣將這些情緒展露在彆人麵前。這也是江望能容忍林青喻的原因之一。
在陸梨心裡,他始終是最特彆的。
榕樹冠幅廣展,茂密的枝葉像密結的網。
白日裡將烈日阻擋在外,夜裡也是乘涼的好地方。
江望牽著陸梨坐下,自己去小攤買了涼水,又去鄰裡家借了扇子,才回來陪在她身邊。夜裡蚊蟲多,他搖著扇子替她驅趕那些惱人的蚊蟲。
陸梨捧著涼水喝了一口,甜滋滋的。
沁涼的感覺從口舌間一路往下鑽,暑氣似乎散了一些。
“嬸嬸怎麼樣?”江望瞧著她的臉色開口問。
陸梨搖搖頭,小聲道:“不太好。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我走的時候,你爺爺奶奶剛趕過來。小叔讓我回家來,堂哥一定很難受。”
說著,陸梨想起江望。
如今這個年歲的江堯尚且承受不了,那那時候的江望呢?
他那時孤身一人,身邊沒有一個親人。
陸梨放下涼水,靠近江望,低聲道:“哥哥,你抱抱我。”
江望動作微頓,隨即伸手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就跟抱小孩子似的摟著她,另一手還給她扇著風。
這樣的姿勢,在他們這樣的年齡,已經過於親密了。
而這時候的陸梨卻沒有想那麼多,她隻是小聲和江望說著話,從他身上汲取著力量。就像幼時,他們在黑暗中緊緊牽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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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前一天。
陸梨和林青喻去機場,一路上她還有點失落。
這次江望不但沒陪她去,都沒送她。她瞅了眼林青喻,懷疑道:“阿喻哥哥,你真不知道我哥哥乾什麼去了?你是不是又騙我?”
林青喻伸手欲彈她腦門:“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陸梨捂住腦袋一躲:“哥哥去打拳的事!”
林青喻扯扯她的辮子:“你這小丫頭,還挺記仇。這次我真不知道。”
陸梨狐疑道:“真的?”
林青喻無奈:“真的。我就是欠你們的。”
聞言,陸梨又沮喪地低下頭:“哥哥最近又變得好忙,裴叔叔有時候都找不見他人。阿喻哥哥,你說哥哥偷偷去乾什麼?”
林青喻隨口道:“戀愛了?”
戀愛了?
陸梨眼睛一亮,忽然興奮起來:“真的?!”
她就說,她的崽那麼優秀,一定很多人喜歡。這些年江望身邊沒朋友的事,讓陸梨糾結了好久,甚至對他有好感的女孩也隻有葉晴星一個。
林青喻頓住,側頭看著小丫頭雙眸亮晶晶的模樣。
忽然意識到,江望那個傻子,完全是在單戀。
林青喻歎氣:“假的。彆東張西望,老實點。”
陸梨:“......”
江南蔚雖然沒時間陪陸梨來比賽,但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從下飛機再到去酒店,什麼都不用陸梨操心,林青喻就是個拎包的。
酒店離陸梨的比賽場地很近,她和林青喻的房間挨在一起。
兩人吃了晚飯後各自回房,林青喻繼續忙樂隊的事,陸梨給江望打了個電話。
京市繁華,從陸梨的房間看出去,能看到最美的夜景。
陸梨坐在窗前,耳邊是係統提示的忙音,江望沒接電話。她彆扭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江望可能真的戀愛了。
陸梨自詡是個開明的家長。
但除此之外,她還有點好奇心。
江望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這麼想著,陸梨給林青喻發了條信息。
【陸梨:阿喻哥哥,你在乾什麼?】
【林青喻:?有事說。】
【陸梨:你跟哥哥好,你說哥哥會喜歡什麼樣的人?】
隔壁的林青喻看到這條短信哼笑一聲,心想這小丫頭年紀不大想的倒挺多。他回複:【傻的、好騙的、長得好看的女孩。】
【陸梨:你胡說。】
林青喻心說這還不傻,他沒辦法,隻好道:【回去替你問問。】
【陸梨:彆忘了!】
【林青喻:睡覺去,明天比賽。】
陸梨的比賽在當天下午。
後台人來人往,陸梨穿著層層疊疊的禮裙坐在角落裡,邊上的林青喻側身和她說話,順便替她擋去那些試探。林青喻剃著寸頭,戴著單顆耳釘,麵帶凶相,長得再好也嚇跑了不少小姑娘。
陸梨仰著頭,小聲道:“阿喻哥哥,我很久沒練這首曲子了,來之前才彈了一遍。”
林青喻一把摸上她的腦袋,胡亂揉了幾下:“沒關係,上去怎麼開心怎麼來。”
手下的觸感柔軟,還毛茸茸的。
林青喻可算明白,為什麼江望和江堯都喜歡揉這小丫頭的腦袋了。
陸梨:“......”
她剛收拾好的腦袋。
拋去了比賽的壓力,陸梨本該是輕鬆的。
可臨上台前不知怎的,她竟開始心慌,而下一秒她的心慌就被跳出來的遊戲界麵印證了。卡牌中,有一張卡牌正閃著光。那是江堯的卡牌。
陸梨腳步一頓,忽而轉身看向林青喻:“阿喻哥哥,我們回去。”
林青喻微怔:“回哪兒?”
陸梨拎著裙擺,轉身往外跑:“禾城!”
臨上飛機前,林青喻給江望打了個電話,他沒接。
他隻好給江望發了條短信。至於陸梨,她全然顧不上彆的,帶著妝發,衣服也沒換,買了最近的航班便直奔機場。
林青喻沒問,也沒攔。
因為陸梨的狀況看起來不是很好。
當從京市飛往禾城的飛機降落時,已是夜晚八點。
半小時後,林青喻坐在醫院樓下,盯著江望的信息歎氣。他們上飛機的時候,江望也在飛機上,隻不過他們的目的地正好相反。
現在江望又往回趕。
夜晚的醫院很安靜。
林青喻躺在橫椅上,眼前是星子散落,耳邊是夏日蟬鳴。
右側的住院部燈火通明,裡麵是數個生命和家庭。這一瞬,他腦子裡冒出來很多想法,父母、家人、樂隊,以及現在。
人死如燈滅。
他總得留下點什麼,林青喻想。
林青喻起身,決定過段日子就把那小丫頭騙來他的樂隊。
他想好好做樂隊,認真地完成每一件事。
近十一點,林青喻掐著點去住院部樓下等江望。
住院部門口也就他一個人在晃悠,惹得保安還多看了他幾眼。當車燈閃起的時候,林青喻站直了身子,揮手喊:“江望,這兒!”
“她呢?”
從車裡急匆匆下來的少年,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陸梨。
林青喻指了指樓上:“人來人往好幾波了,現在估摸著安靜下來了。我們上去?”
江望點頭,邊走邊問:“她手機關機了?”
林青喻應:“她從下了飛機就魂不守舍的。都要上台了,忽然拉著我說要回去,我還納悶呢。回來才知道出事了,那小丫頭直覺還...”
剩下的話林青喻咽了回去。
直覺嗎?
江望側眉,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電梯停下。
江望和林青喻才走出門就停住了,兩人齊齊朝他們的右前方看去——
杏白的裙擺像綻開的花鋪了一地。
陸梨低垂著頭,淚水墜在下巴上,她環著懷裡的少年,一下下輕拍著他的背。江堯坐在地上,緊緊抱著陸梨失聲痛哭。
林青喻有些一瞬的恍惚,他似乎見到了聖潔的天使展開翅膀。
將所有苦痛、眼淚、愛恨都一一收納。
江望盯著陸梨,腦中的思緒從未這樣清晰過。
他沒辦法忍受陸梨擁抱彆人。
沒辦法看見她的眼淚為彆人而流。
他想將她藏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崽逐漸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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