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說在前,離守夜換班還剩下兩炷香的時間,門口亦有巡邏之人,這室內昏暗,雖視線不好,但指不定他們也會發現昏睡的守衛和空掉的牢房,密道口我會重新關上,可能撐多久很難講。
“留給我們逃命的時限十分緊,下去之後萬事需聽我指揮,一旦被抓,有什麼後果你們心裡清楚。”
觀亭月的眼一一掃過眾人的臉,“不過,我得告訴你們,這幫人並非善茬,絕不是肯輕易放人下山的普通土匪。”
大家被這番話說得靜默下來,顯然是在猶豫,好些人在土匪窩裡養了數十日,雖說吃不好,卻也死不了,如今麵對前途未卜的選擇,一時難免踟躕。
方晴左顧右盼了一圈,心思機敏,馬上果決道:“我們跟著你。”
這頭起得不錯,她刻意用“我們”而不是“我”,迅速將眾人給調動起來,立馬就有人附和。
“我也跟著你去。”
“對,我們都跟著你。”
……
牢房內到底還是窮苦百姓者居多,在生死麵前,三十兩的人頭費似乎更令人卻步,兩廂一合計,便決定賭一把。
“姑娘……姑娘……”
對麵那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們眼見這邊都快商量著上路了,急得團團轉,又唯恐惹來守衛,簡直是拿嘴貼著牆在悄聲喚她。
“你、你想想辦法,也帶上我們啊……”
“是啊是啊,大家一塊兒走也能有個照應。”
“我們能出力氣呢!”
男人們口氣急迫又含了點羞於啟齒,觀亭月聽在耳中不由感到好笑,正要開口時,不知怎麼的心念一動,驀地萌生出替自己報個小仇的想法來。
她款款起身,故意拖長了嗓音:“要把你們全帶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鬨不好更會適得其反。你們那邊方才還有人對我落井下石,如今卻要我以德報怨……沒這個道理吧?”
燕山的思緒原本正落在密道之上,此刻聽出她夾槍帶棒,明嘲暗諷的是自己,希奇之餘不以為意地哼笑了下。
沒想到這女人還挺記仇。
他是不屑一顧,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有為了臉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魄力,幾個漢子爭相上前來規勸道:“小兄弟,你就同那姑娘道個歉吧。”
“對啊小兄弟。”旁的人讚同說,“男子漢能屈能伸,多大點事兒。”
“隻要服個軟,咱們大家都能出去了……”
一群人苦口婆心,費儘唇舌,就差沒給他跪下。
身旁的隨侍見狀,想抬手阻攔,燕山卻遠遠的給了他一個眼神,後者隻得頷首低頭,立在原處不動。
觀亭月見那邊七嘴八舌,熱鬨得很,有意不著痕跡地催促他:“你的同伴們都這麼說了,不表示一下嗎?”
燕山若無其事地抱起雙臂,心中想,你愛救不救。
邊上的漢子勸了半日,瞧他這表情,頓時愁得連發梢也直了起來,索性曲線救國,“姑娘,不如我替他道歉吧,你看怎麼樣?”
“對,等出去了,咱們給你寫封致歉信,不,給你送塊匾!立個廟也成啊。”
男人們嗷嗷直叫,觀亭月卻沒表態,似笑非笑地等對方的動靜。
饒是周遭喧囂得幾乎炸開了鍋,燕山仍舊四平八穩地站著,麵容淡定得波瀾不驚,與他一樣淡定的還有那角落裡的紈絝——他還在悠然自得地扇扇子。
額角冒汗的漢子們仿佛這時才看明白了什麼,泄氣地垂頭,“也是。”
“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哪裡會缺這點錢財,自然是臉麵更重要了。”
燕山的眉眼倏忽牽動了一下,他目光朝旁邊移了移,表情難得有幾分變化,然而就在此時,一道勁風破空的響聲直逼耳畔。
他猛地彆過臉,兩指夾住襲來的“暗器”。
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小包迷藥,似乎是隔壁從山石的縫隙中打過來的。
“東北角往下數四尺是你們的密道入口,想法子把守衛迷暈後再行動。”那人言罷,語氣裡好像還有些意料中的促狹,“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說。”
“我不是你,沒那麼苛刻。”
燕山捏著那包迷藥,先是看了看那堵不甚平整的石牆,然後又看向自己掌心。
他未曾言語,身側的漢子卻已拿走蒙汗藥,止不住地心花怒放:“東北角,在東北角!”
隨即有人連踢帶踹地喝止:“小點聲兒!”
門外的看守終於被驚動,不明白怎麼今日這幫人大半夜了不睡覺還在閒聊。
“誒,誒,乾什麼呢?一個個的,黃湯灌多了還是咋的,這麼有精神?”
他把刀擱在桌上,提起燈走到牢門前,剛張嘴待說話,便被暗處埋伏的人灑了一把細碎的迷藥,當場兩眼一翻白,倒頭就昏了。
男牢內的人們掀石板的掀石板,安置守衛的安置守衛,忙得不可開交。
坐在角落裡納涼的紈絝公子眼見眾人真要下密道,猶在嘀咕不止:“走什麼暗道嘛,你們怎麼能輕易相信一個女人。
“誰曉得這下麵的路通向何處,若讓山賊發現了,可如何是好……”
他兀自碎碎念了半晌,儘管百般的不願意,卻又不肯獨自留下,最後還是身體誠實地跟了上去。
漢子們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陸續往暗道入口處來。
燕山抱懷在邊上多等了一會兒,待人下去得差不多了,這才鬆開手打算斷後。
隨侍忙輕輕攔了他一下。
“侯……公子,離寅時隻剩兩炷香不到了,底下不知深淺,萬一有什麼意外……”
“無妨。”他視線若有似無地往石壁那邊一晃而過,“閒著也是閒著,全當看個熱鬨。”
“況且。”燕山唇角的弧度散漫地提起來,“我對這個山穀也挺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