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在情急之中被風撲滅,四下黑成一鍋粥,好在經過這許多時間,大家已勉強能適應昏暗。
觀亭月手裡抱一個,背後背兩個,把沒人看顧的小孩子全攬自己身上了,她沿著通路朝前跑了一陣,耳朵輕輕一動,發覺到什麼。
“不好。前麵有人。”
石善明的大軍反應迅速,他們畢竟人多,抽出一部分進底下探查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婦女們正如臨大敵,就見她掉了個頭,朝著石室的另一處而去,“跟我來。”
這些密道當初是為了更好的隱藏軍械才打通的,彼時官階卑微如石善明還沒有資格接觸,故而麵對滿山穀的彎彎繞,他一直不敢輕易深入。
觀亭月於是拖著一幫孱弱的女人跑跑停停,在無數石室裡往來穿梭,將涉足其中的叛軍溜了個暈頭轉向。
但畢竟是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孺,又半饑半飽地關了數日,不多久,眾人便開始體力不支。
為了避免女眷們掉隊,觀亭月隻得放緩速度,這樣一來,很快就被江流超了過去。
她人年少,乾勁十足,還不必照顧小孩子,跑起來毫無拖累,渾身輕鬆地在最前麵開道。
片刻之後就模模糊糊看到一點星光。
江流興奮地邊跑邊回頭,“姐,那兒是不是就是出口了!”
觀亭月被從頭掛到腳的小兔崽子們壓著,緩了口氣兒正要說話,忽然間變了臉色,雙目像是瞧見什麼忌諱之物,驀地冷肅下來。
不止是她,幾乎所有人的女人眼底都鋪上了一層惶恐。
觀亭月:“江流!”
話才出口,那少女就迎麵撞到一堵肉牆,老天爺可能看不慣她走路不長眼,存心要治治她,這一磕著實狠重,險些沒讓下巴脫臼。
江流給碰了個眼冒金星,伸手捂著側臉抽涼氣,卻莫名發現自己身體騰空了——她被人從背後拎了起來。
觀亭月在十丈外陡然刹住腳。
彼時正值日夜交替之際,是黎明前最沉寂的時候,漫天星辰與弦月成了山林裡唯一的光源。
隻見那淡薄的清輝之下,連通山外的洞口被一團烏漆墨黑的影子擋了個嚴嚴實實。
對方單手擒著江流,緩緩直起背脊,一身玄甲反射出冰冷的月光,照在刀疤縱橫的臉上,連笑容都顯得格外猙獰。
看來者的裝備,觀亭月猜他或許是石善明手裡的一名參將,不上不下的那種,專適合給人當打手。
“還以為是綏狗的鷹犬們找來了,鬨得大家夥兒劍拔弩張,疑神疑鬼的,原來是一群不聽話的小耗子。”
刀疤臉慢條斯理地叉腰。
“真是對你們太好了,有吃有喝地供著,一個不留神,還讓你們找到暗道逃出來。”
雙方實力過於懸殊,那頭的人雖多,到底都是女人,在他眼中就跟送菜的一樣。
“要我說何必搞什麼‘山賊綁匪要贖金’的麻煩事兒,直接捆著人挨個進屋子裡放白骨枯不就行了。早死晚死,反正也是個死,將軍這人啊,哪兒都好,就是太小心了。”
周遭並未瞧見其他士兵,刀疤臉應該是在附近巡守,碰巧聽見聲音才撞上她們的。
“好好告訴大爺。”他上前一步,“男牢裡的人是不是也是你們放走的?”
婦人們眼見他靠近,忙哆嗦著朝後退。
觀亭月抬手將幾個女孩兒掩在自己背後,方晴的手緊緊拽著她的袖子,險些把大半條衣袖扯掉。
她沒功夫理會,餘光卻瞥向洞外,總覺得林間風聲蕭蕭,似乎還有彆的什麼人。
刀疤臉對女人們的反應甚是滿意,他的長相不敢恭維,品行比長相還要粗製濫造,是個徹頭徹尾的猥瑣小人,這會兒看一水兒的姑娘都落在自己手中,不禁得意忘形。
“要我說,你們那些漢子個個歪瓜裂棗,弱不禁風的,跟著他們能有什麼好?還不是成天吃糠咽菜,日曬雨淋。”
他借著一星半點的夜色打量麵前的女子,視線落在觀亭月臉上,露出一個瘮人的笑容,“以前沒仔細看,原來你們中間也有不少模樣標致的。”
“不如這樣,若有人願意服侍本將軍,現在便站出來,我保證她今後吃香喝辣,更不必關在暗無天日的山洞裡,等著去喂毒藥。怎麼樣,是不是很劃算?”
刀疤臉這話貌似是叫人自願,但事實上也知道不會有哪個瞎了眼的肯搭理自己,於是自娛自樂了一會兒。
“沒人吭聲?那我可自己來點了——”
他忽然想起手裡逮住的小崽子,便把江流往上提了提,拎到眼前。
“我瞧著,這女孩兒就不錯,嫩是嫩了點兒,長得還挺清秀的嘛。”
方晴擔憂地驚呼出聲。
他卻像挑揀瓜果菜肉般將江流上下品評了一番,繼而伸手去摸他的麵頰,“嘖嘖,十五六歲的姑娘皮膚就是滑,倒可以再養上幾年,說不定也能長成個貌美佳人……”
一眾小女孩見狀都嚇壞了,連觀亭月也微微顰起眉。
石善明手下的將士駐紮在這大山之中,想來日常起居不會細致到哪裡去,這刀疤參將也不知多久未曾好好洗涮自己了,渾身一股難以言喻的味兒,熏得江流直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