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觀長河眼風忽然輕輕往下一壓,“我從剛才就想問了,這位小哥……”
他目光落在燕山身上。
“是誰啊?”他看著與之並排而坐的妹妹,理所當然地推測,“我妹夫?”
對麵的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
觀亭月:“不是。”
燕山:“不是。”
末了,大概都有些意外,便乜著眸互相斜斜瞅向對方。
觀長河不明所以地眨了兩下,“那這位是……”
燕山答道:“她的朋友。”
“一個監工。”觀亭月同時說。
觀長河:“……”
這兩者間的差彆好似有點大。
話音剛落,雙方已經從適才的斜睨變成筆直地對視,各自都看不順眼。
燕山率先皺眉不滿道:“我又不是洪水猛獸,用得著這麼急著和我撇清關係?”
觀亭月:“誒,燕山。你搞清楚,是你上次自己說不想聽我編排你,與人說你和我睡過的。”
觀長河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幾個駭人聽聞的字句,後者卻自鼻腔中發出一聲輕笑,“你可真有意思,對著你弟弟,就說是你睡了我;眼下對著你哥,便說是我睡了你?這麼會看人下菜碟嗎?”
觀亭月麵不改色地磨了下牙,“……你今天是不是非得挑刺不可?”
燕山:“實話實說就是挑刺了?”
……
觀家兩兄弟端著茶杯湊在一塊兒靜靜地看他倆你來我往,唇槍舌劍,比唱戲都熱鬨。
江流對此情形倒顯得十分穩重,反而大人似的歎了口氣,代替姐姐同他哥解釋:“大哥,那是朝廷的人,他姓燕,是個大官兒。”
觀長河借杯子擋住嘴,神情帶著“過來人”的了然,一波三折地吐了個字,“哦……姓燕。”
那語氣,分明是對對方的另一層身份更有興趣。
這場唾沫仗正打到一半,門外冷不防有人輕叩。
“老爺,兩位公子,小姐。”府內的仆婢恭恭敬敬地捧著托盤,“夫人命我來傳話,花廳還有半個時辰就擺飯了,諸位請儘量少用些零嘴。”
不愧是自己媳婦,台階給得真是時候,觀長河大手一揮:“行,下去吧。”
觀亭月用力將釘在燕山身上的目光扯開來,兩人各自都往旁邊坐了半寸,互不相讓地冷哼著調整情緒。
趁小姑娘躬身退出去,她突然衝江流使眼色:“把門關上。”
江流:“哦。”
餘家的下人都很識相,見主子是要談什麼隱秘之事,即便守在門口的,也紛紛自發避開至數丈之外。
“大哥。”觀亭月收起先前和燕山吵架的乖戾,驀地正經起來,“實不相瞞,我這回出遠門,除了想找尋你們的下落之外,還另有彆的事情。”
她摸出懷中收疊得整整齊齊的書信,放在桌上,徑直推到觀長河眼底。
“你看這個。”
她隱去了燕山定遠侯的頭銜,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的始末因果儘數道來,也包括當今打算把那暫不知是什麼的前朝遺寶收為己用的想法。
觀長河垂眸一邊聽一邊沉默地翻閱著手裡的信件,他瀏覽的速度很快,神情未見有太大波瀾。
“……幾年前我和二哥曾通過信,所以原是準備去鳳陽找他的。畢竟密室之事情,老爹從未告訴過我,便想著,他會不會知其一二。”
青年將一紮信紙“啪”地合攏,“你當然不會知道。”
他語氣頓了頓,“因為石室的鑰匙,在我這裡。”
此言既出,在場所有人的動作皆是一滯,連江流都不自覺地怔怔把他望著。
那把能打開密室的鑰匙……居然在他手上?
觀亭月和燕山起初計劃尋幾位兄長,僅僅是由於沒頭緒,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罷了。想不到竟從大哥這裡便有了著落,實在是出乎意料。
“你們先彆那麼看著我。”觀長河輕鬆閒適地低頭淺笑,近乎若無其事地悠悠品茶,“不隻是我。老二、老三、老四,他們三人手中也持有鑰匙。”
觀亭月疑惑地顰眉,“一共有四把密室的鑰匙?”
“你這麼說不對,應該是——一共需要四把鑰匙才能開那道門。”
江流越聽越糊塗:“什麼意思?”
他沒直接回答,目光落在精致的糕餅間,不緊不慢道:“記得應該是在大伯死後,咱們家剛失勢不久,某一日,老爹忽然把我們四個叫到他軍帳裡。”
觀長河的五指極有節奏的輕敲著桌麵,“鑰匙便是那時候他給我的,我們四個兄弟,每人一把。但不知為什麼,卻沒有叫上你和江流,江流我還能理解,他昔年太過幼小,至於你麼……我就不清楚了。”
他微抬起頭,從舉止和星目裡極儘詳細地回憶,“老爹當時的表情很古怪,就好像是……覺得‘這一天到底是來了’——這種感覺。
“他對我們四個說,此物頗為緊要,務必好好保存。得等到麵臨生死存亡的危難關頭時,方可以四把鑰匙打開老宅書房密室的門,或許能夠柳暗花明,化險為夷。
“而且一再強調,必須是要麵臨大災大難才能動用鑰匙,尋常時候絕對不許輕易開啟。”
“所以。”燕山留意著觀長河的眼神,“你也不清楚石室裡究竟有什麼?”
他聳聳肩,“那扇門我們就沒打開過,當然不清楚了。”
江流忍不住問:“為什麼?”
“傻小子。”觀長河大掌一伸,揉搓著他的腦袋,“老爹那句‘生死關頭’講得可太模糊了,真要計較起來,奕末京城淪陷之日應當算得上,不過彼時我們幾人天各一方,想開那門也沒機會啊。”
“何況,裡麵的玩意兒多半不是金銀珠寶,便是什麼尚方寶劍、丹書鐵券之類的,如今給我也沒用,何必費這心思。”
觀亭月看他這態度,就知道大哥同自己一樣,對老宅的東西並不執著。
“我那把鑰匙正收在城郊避暑的莊子裡,皇帝若是要,明日我派人取來便是了。”言罷,瞧江流還一副憤憤不平的表情,他揉頭的動作愈發使勁,笑著打趣,“乾嘛?舍不得啊,改天大哥盤一箱子珊瑚珍珠翡翠瑪瑙給你玩,不稀罕那個。”
燕山適時再將當初的話重複了一遍:“如果密室裡放的是觀家的所有物,‘他’八成也不感興趣,若無利害衝突,之後我會讓東西物歸原主。”
“謔。”觀長河眉眼一亮,“那就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