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1 / 2)

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12658 字 8個月前

這支大軍沒多少要上戰場乾架的樣子,倒很像在趁著天晴遠足踏青。

李鄴是個心很寬的京營統領,白天除了和?觀亭月拉家常就是尋她三哥聊八卦,比觀林海還不正經——大概是中?老年武將的通病。

“李將軍。”她終於找了個時機,“你們此行?,到底是去乾什麼的?”

“唉,說來話長——

“我本?在江南那邊鼓搗水軍的事,結果臨著接到文書,讓到湖廣這兒招安一窩揭竿起義?的山匪。”他語氣很惆悵,“詔安可是個苦活兒,還不如來硬的呢。”

李鄴接連歎氣。

“這不,路過?懷恩附近,恰好和?你們燕侯不期而遇,就說路上搭個夥,熱鬨熱鬨。否則,真?得要悶死我了。”

觀亭月:“……”

這麼多人,還不夠你熱鬨的?

“是湖廣哪裡的山匪?”她問?。

李鄴樂嗬嗬地搖著馬韁,“你肯定沒聽過?——虎頭山,在襄陽附近。”

觀亭月不自覺地勒緊了韁索,掛在臉頰邊的表情頃刻就重重地沉了下來。

襄陽……

夜裡,兵馬在溪水岸旁安營紮寨,閒不住的年輕軍官們跑去林子裡霍霍了一乾山雞野兔,架在火上烤,很快,煙熏火燎的肉香便四散彌漫。

李鄴在和?觀行?雲手?舞足蹈地講述他從小兵到一代名將的發家史,邊上的江流被好事兒的天罡軍們騙著吃了一塊蛇肉,得知真?相後臉都綠了,扣著嗓子乾嘔,而雙橋正在用樹枝串著一條死蛇均勻地烘烤,打算一會兒喂給江流吃。

觀亭月就著火堆的光專研她那卷“東坡肉入門手?記”,見?狀,把冊子從視線裡挪開。

看來天底下的軍營皆是同出一轍的氛圍,都知道怎麼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她頗有些懷念地支起下巴,唇邊略帶笑意?地眯著眼睛瞧。

冷風吹得焰火猛烈地彎了個腰。

背後一名跑去小解的將士哆嗦著搓手?坐下來烤火,“呼——凍死我了,那邊林子裡陰風陣陣的,還是咱們這兒人氣足一點。”

同伴笑他,“你什麼膽子?也?未免太小了吧,不過?是個沒光的林子。”

“那林子是真?的邪門,

哎,我很難形容,反正待久了周身?毛骨悚然的。像是……像是有人在裡頭哭……”

對方給他瘮出一層雞皮疙瘩,“瞎說八道什麼呢!”

“朗朗乾坤,哪兒來的妖魔鬼怪,彆自己嚇唬自己。”

“這可不一定。”

另有一個擠了擠湊上前,煞有介事地壓低嗓音,“我曾聽到些傳聞,這一代從前似乎是個古戰場,死了不少人,白日就陰森森的不見?天光,一到晚上更是滿地起鬼火,四處飄黑影……噫。”

他把自己說得一個激靈。

“怎麼樣,怎麼樣,我沒騙你們吧!”小將士激動?地左顧右盼,“八成就是千百年來的怨鬼在哭,喊冤呢。”

“還、還好咱們陽氣管夠,不怕臟東西?上身?。”

同伴心有餘悸地安慰自己,愣是展示了一番臂膀的肌肉來壯膽,也?不知是給誰看的。

而觀亭月坐在那裡,跳躍的火光打在她眉眼間,神色卻並不怎麼鮮活。

她深沉地盯著紅到發亮的乾柴,繚繞的火星清清楚楚地映在眸子裡……

“喂。”

忽然眼前被一隻手?晃悠了兩?下,觀亭月還未轉頭,便聽見?燕山狐疑地問?,“想什麼這麼出神?”

她訥訥地回眸,許是尚沒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目光依舊流露著茫然。

後者?在她臉上打量了一圈,將一柄烤得正焦香的兔肉遞過?去。

“我見?你在這兒發呆好久了。”

“嗯,吃嗎?”

襲麵?的肉香裡隱約散發著點點甜味……蜂蜜?

他從何處弄來的?

觀亭月倒也?不客氣,撕下一截後腿,握著細細地啃。

見?她沒推辭,燕山心情瞬間愉快了不少,他把肉放在火上溫著,以免被風吹冷。

雙手?突然得閒了,目光便無所事事地四處張望,這一望,就望到了觀亭月擱在旁邊的那本?藍皮書冊。

他撈起來,口中?還挺奇怪,“剛才就發現你一直在翻這個,寫的什麼那麼好看?”

觀亭月兔肉啃到一半,眼見?燕山大有要拜讀的意?思,險些咬破舌頭。

“……豬後腿骨,或是肋排之肉,肥瘦相間,嫩而不膩……”

他皺著眉,明顯覺得吃力,卻還念得聲情並茂!

噌”一下,觀亭月兜頭把書抽走,幾?乎快揉成一團掩飾在後。

燕山頗有求知欲地就此發問?,“什麼東西??”

繼而又想了想,“你是想養豬……還是想吃豬肉?”

“……咳。”她若無其事握拳在唇上一遮掩,“沒什麼,好像是離開懷恩的時候,胡亂放進來的一本?閒書。”

“閒書?”他認真?地回憶片刻,居然不依不饒,“可我感覺書裡的筆跡仿佛似曾相識……我再看看。”

燕山正要探身?過?去,觀亭月眼疾手?快地將冊子攥作個球,“我平時用來引火的,都燒了大半了,你能看出什麼來。”

說著她一頁一頁地撕,大無畏地往火裡扔。

燕山聽了這番回答,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半晌隻側目從她手?上的動?作再挪到臉上,輕輕盯了一陣。

“真?的?”

“你話很多啊。”

他不大相信,“不會是寫了我什麼難聽的話吧?”

真?是寫的這個,我就不會燒了。

她心想。

觀亭月眼睜睜瞧著火舌無情地吞噬了稿紙中?的墨跡,一個字也?沒給她留,隻能在內心暗自滴血。

啊,啊,又要磨三哥一次了。

*

軍隊是在第二日清晨挺進一座草木豐茂的大山裡的。

到了該乾活兒的日子,李鄴就收起他那副吊兒郎當的玩世不恭,正經得幾?乎連個人影都見?不著,正午生火做飯時還沒看到他現身?。

不僅如此,這前後兵馬的數量跟著肉眼可見?的減少了些許。

一頓飯吃完,底下就有個年輕的小將士氣喘籲籲地跑上來傳信。

“侯爺,觀姑娘,我們將軍說招安之事進展緩慢,怕是不能送幾?位上路了,在此遙祝諸位旅途順利,還望見?諒。”

感情已經到了虎頭山。

李鄴這一路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可憑著一嘴三姑六婆扯閒篇的功夫,在眾人心裡都留下了挺不錯的印象。

她哥啃完一塊肉乾,扯樹葉擦罷手?,“要不,咱們過?去看兩?眼?吃了人家好幾?日的口糧,總該親自知會一聲比較妥當。”

觀亭月對此無意?見?,“順便瞧瞧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燕山聽出她的一點言外之意?,在路上就低著

聲音提醒:“喂。”

“招安可不是去打架。”

“我當然知道。”她走得氣定神閒,滿臉從容,“我雖不曾替老爹招安過?,但這種活兒,有時候不光是動?嘴皮子。”

觀亭月衝他遞了個輕挑眉稍的笑,“得講究恩威並用。”

虎頭山很大,他們落腳的地方恐怕還隻在山底,再往前有盤根錯節的山道,陡峭的天險自成屏障,黃土和?草木交相輝映,彙成一片肅殺的“梁山水泊”。

“老先生,我們當真?沒有惡意?,這是朝廷下發的文書,白紙黑字,有印章的——不信您看一眼。”

人還未走近,大老遠就聽見?李鄴扯著嗓子賣吆喝。

好家夥,他何止是進展緩慢,原來壓根沒有進展,連匪寨大門都沒摸到。

李鄴和?他的兵烏泱泱地停在山坡往上的關口前,無論如何也?難進寸步。

這半坡處臨時設了一道卡,觀亭月留意?到,兩?旁除了山石、樹木外,還有幾?個粗糙搭建的崗亭,□□手?們拉著緊繃的弦,正戒備地對準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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